◎距离

无辜的独眼，望着天空

一棵老桑树只剩下矮树桩

天空太远了，它再也摸不到风

风只有吹向麦苗时，才有了颤抖的样子

像田里撒化肥的父亲

灰色衣角的颤抖

灰喜鹊，巢，孩子，都离开了它

因此村子更清冷了

因此干完活的父亲，要把手笼在袖子里

顶着风往回走

越走越慢，从冬天到春天

还没有走到家

他的孩子长大了，坐在树桩上哭泣

◎秋千颂

外面在下雨，闪电划破夜色

照向两棵树之间的

一架秋千，它孤悬在暴雨的中心

在我注意力的中心

持续晃荡

天地之大，容不下一架

平静的秋千

白天，它曾让女孩的裙摆飘扬

笑声令阳光变得透明

曾让男孩站上去，脏兮兮的手

去够枝头正在转红的果子

它也让一位老者，默坐良久

又意兴阑珊地离开……

风雨的夜晚，我们在心里

悬垂着一块坐板

它的空在颤抖，它的空是不平静的

◎词语在灌浆

相当于冰的毛玻璃 ，融化于水

聚拢起岸上三两人影

相当于季候为东风，辟出向阳坡地

种子在生根

相当于田野广阔，低伏的词语

有了站起来的想法

——它们逐渐立体、饱满

准备着成熟的籽粒

有没有一个字，还不能得其所哉

是不是所有的纸，都能守住身为纸的尊严

◎冬日

冷雨。柏树在摇晃，白果树光秃的顶端

一个鸟巢在颤抖

一辆挖土机，长臂伸进晦暗河底

团团淤泥，倾倒在坝上

青黑的泥，久不见阳光

中风的中年男子呆坐在门前

看着河水

无常的日子，日夜在我们身边流淌

□苏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