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新民

◎一窗之隔

窗子里的人

还在和汉晋举杯

还在和唐宋谈风说月

杯中有醉

风月里有楚辞诗经

一窗之隔

只看见模糊的杨柳和模糊的杨柳之岸

天不在天。地不在地

日落月出都在遥远的模糊之处

我一句

在窗之内

你一言

在窗之外

天山和河西走廊

隔了一扇窗子

戈壁和沙漠

在窗子内外

三百年

你可能是一幅壁画

三百年

我可能是一句咒语

三百年

一扇窗子

谁看清了谁

窗子内外

谁能找到历史的痕迹

◎水意

濯水的玉人

在屈子的《九歌·湘夫人》里出现过

在曹植的洛神赋里出现过

在李青莲的清平调里出现过

被洞庭想过

被神都想过

被云和花想过

依水而居

湘江。洛水。华清池

洗净了神话和传说的缥缈

还玉于深山

千仞万仞之山

千仞万仞之玉

雕凿出透明的水意

这时刻

鱼沉。雁落。花羞。月闭

唯余一泓清水

在山谷间

似云非云。似雾非雾。似梦非梦

只有一个人知道

来处与去处

◎屋子

生活里有间屋子

正在屋子外等待

被风穿越的里里外外

也许站在远处

竹子有露水的想法

石头有墟上之烟

住在这里和不住在这里

除了高山。还有流水

一匹马不知所终

不知山高水深之处。蹄声踏花

谁来了。谁走了

溪水静默无声

让一只鸟啼叫石壁和深渊

啼叫你正在走过的寻找

就是水里的那块石头

没有告诉我

我的过去。我的今天。我的来世

都在她的屋子

被风穿越

◎坐北朝南

诗经的雪下在北方

南方在读宋词

北方是一页雨雪霏霏

南方是一页杨柳依依

山和水都在扉页上

挂靠一座华山一条漓江

有一条船和一个渔人

在江上

用一把破扇

扇动三千里流水

也想煮风云

也想蒸日月

一张网

漏去了兰亭的笔墨东湖的柯岩

也想听南方

也想听北方

点燃渔火的那刻

点燃渔唱三更

诗经。宋词

多少人在那条江上

坐北朝南

◎空白

风累了

在一片树叶上休息

鸟经受不住风的重量

纷纷离去

给那河水留下空白

钓鱼的人坐在树下

日光西去

月色西去

为鱼留下水的空白

一片叶子

被风吹皱了经脉

许多人从这里经过

没有看见钓鱼的人

一棵树坐在那里

垂钓空白

◎在乡村

如果有黎明。黄昏在哪里

如果有黄昏。黎明在哪里

竹子的森林被风摇曳

那杯酒还在远方

举杯的人

总是和苍天无语

垂下的衣袖

刺绣了一棵树的日月星辰

树叶在垂下的时刻

看见没有叶子的竹林

高高在上的风

错失了亭子的约会

一个人在乡下

一个人在乡中

不知道是谁

还在乡村的路上

经过的地方都有黎明和黄昏

经过的地方都是夏种和秋收

如果没有经过

那杯酒还在远方

◎静心

在所有的声音里静下心来

在花开花落里静下心来

在季来节往里静下心来

静下来

不在炊烟不在巷陌

不在有人敲门有人沽酒

不在一粒石子的抛落和一条鱼的浮沉

不在你的呼吸之间

静下来的子夜和静下来的正午

会听见什么

静下来

不会开花的苔藓和牡丹的对话

听见的都已经过去

风声。雨声。雷声

迷失了天空

土地还没有接纳行走的足迹

跫音在一首词里

抚摸断弦。不再壮怀激烈

静下心来

只听一曲灵感真言

观自在

◎一棵树上的天空

一棵树上的天空

是一片叶子

纵横交错的叶脉

通向你从来不知道的地方

如果有云

树就失去了知觉

阴影圈住的阴影

被一只鸟占据了生生世世

不会留住风雨的痕迹

痕迹之外

只要有一叶阳光

就盖住了所有的黑暗

天空在上

一棵树上的天空

俯视着鹰和它的后代

这时候

看不见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