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华

◎法梧

掏出鸟鸣 蝉声

掏出阳光 绿荫

掏出又一季春夏

一棵梧桐树

终于

站在了秋天的路口

一场雨

淋漓而下

沿着斑驳的树干

这一次

她掏出的

是身体里的河流

还有经年未愈的

伤疤

◎背景

为了看清一棵树

我仰头举目

让镜头一直向上

直到

整个天空

做了它的背景

为了靠近一朵花

我把她放大

再放大

直到

眼前的世界被一片花瓣

虚饰

◎桂香

十六层的住院楼下

长着一排桂花树

坐着轮椅的老人

怀孕的准母亲

拎着住院单，检查单的

男人女人

每天从树下经过

十月的某个瞬间

那些绝望或希望的心底

一定有人感觉到了

那如缕不绝的花香

像神

越过生死之界

带给人间的抚慰

◎请银杏为秋天代言

雨后

一枚银杏叶

贴在我的车窗玻璃上

迎面的风

总也吹不动它

从南到北

由东往西

一路上

我像载着秋天在大地上旅行

又像是秋天

牵着我的衣襟

在一根纤纤叶脉上

长途跋涉

◎蛛网

一只蜘蛛

在秋天结网

风中的尘埃

夜晚的露水

桂花的香气

都落在它的经纬线上

偶尔

一只蜘蛛

也会把自己织成网上

一个脆弱的结

◎一只蝴蝶

如果不是紧闭的纱窗

还有缝隙

一只蝴蝶

怎么会闯进我的房间

如果不是身体成为障碍

一只蝴蝶

怎么会被自己困住

看一只蝴蝶四壁飞撞

像囿于黑暗中的一个人

慌不择路

天高云阔的秋天

我放飞一只蝴蝶

从窄窄的心口

◎还是桂花

刚摘的桂花

和在糯米粉里

像把甜蜜嵌进光阴的缝隙

在风中

一遍一遍练习深呼吸

像要将花香捺进肺腑

把镜头对准枝头粒粒的金黄

仿佛这样

就能定格

那些握不住的美

眼前许多条路

我喜欢循着有桂香的一条

那浓淡有致的芬芳

是释放 也是隐忍

她们通向秋天的深处

也通向明亮的心

◎在秋天

挂满果实的无花果树

像一位幸福的母亲

我们每摘一颗

像摘下一颗甜蜜的星星

开在矮墙下的太阳花

五彩纷呈的花瓣

让一个路过的人

忽然间

有了一颗锦绣之心

邻家院里的石榴树

又挂起灯笼一样的果实

它们有一天天盈满的籽粒

属于我的人间

有越来越深的沉默

若你

穿过秋风来看我

请记得

我在芦苇岸边

也在木槿树下

◎秋种

向晚的风中

母亲撒下菠菜茼蒿的种子

又在它们的旁边

埋下了一粒粒月牙状的蒜瓣

沥沥冷雨后

霜洗的泥壤之上

有新绿拱出

像春日回首

像生活绕开了所有羁绊

对一个把她奉作信仰之人

给的关照

◎寒露

挂在树上的几颗香橼果

摇摇欲落

刚出土的豌豆苗

带着怯生的眼神

缠绕的枯藤上

又结出了两根嫩丝瓜

露寒侵骨

季节在风中

不停地提醒着路人

像不远处的那些秋草

我们又一次站在大地的中央

隔着微凉的露水

以内心的温暖

彼此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