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广玉兰

江豚还乡

□海德

漫步滨江,观山观水观风景,偶尔还能看到暌别多年的江豚。

江豚,俗称江猪。小时候,我们常到长江边,宽广的芦苇荡就像郁郁葱葱的青纱帐。“快来看,这是啥鱼?”有人叫喊。我们奔向紧靠芦苇荡的大米草滩,潮水刚刚退去,大大小小的水洼里阳光闪烁,像江滩上开着一扇扇明亮的天窗。有一条黑色的鱼在一个深凹的水洼里翻腾着。“这是江猪!”野侯不容置辩地惊叫。江猪,平时不识真面目,成群结队游弋于江浪中,怎么这条鱼流落在这里?可能是涨潮时,江猪追波逐流到处游玩,忘乎所以,在水中大米草的抚摸下太舒服了,乐不思蜀,却没有在意长江潮水涨得快退得也快,还沉浸在温柔乡里时就掉队了。无论它怎么蹦跶怎么跳跃怎么挣扎,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水路了。江猪,到底是什么模样?就像河里捕捞上来的“黏滑子鱼”,学名鲶鱼,当然,比鲶鱼大十几倍。江豚头大尾短,全身黑色,背侧灰蓝,腹侧白色。头部钝圆,前额凸起,吻部短而阔,上下颌几乎一样长。因为头圆,长长的弧线两端上扬的嘴巴,加上小小的眼睛,看起来好像在笑。“笑什么笑?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笑!”还是野侯对着江豚笑骂。从来没有听说江猪可以吃,捞回去也没有用。太阳火辣辣的,等到下一个潮水涨来的时候,这条江猪早就被晒成鱼干了。我们年龄虽小,也生了恻隐怜爱之心,挽救江猪,放回江水里。大家不约而同动起手,抱头的抱头,扛身的扛身,江猪浑身滑滑的黏液,宛如巨型泥鳅,还没有抱起来,就滑落下来,我们几个小孩也摔得四仰八叉。半途而废?不行,继续!大家下定决心,共同使劲。江猪仿佛明白我们在救它,不再挣扎,温顺地任我们抱起。幸好离潮水不远,我们一鼓作气把江猪搬离水洼,放进长江。江猪摇头摆尾,脸部一直是微笑的表情,好像在向我们致谢!我们汗流满面、泥浆溅身,干脆跳进江水洗个痛快澡,正好护送江猪游向江水深处。“快看!那么多江猪!”又是眼明嘴快的野侯在叫。我们放眼望去,一群江猪在不远处的水中欢呼跳跃,是在庆贺落伍的伙伴归队,还是感谢我们的出手相助?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据史料载,江豚,是小型鲸类,属于鼠海豚,唯一的淡水亚种,在地球存活时间长达2500万年,号称“水中活化石”和“水中大熊猫”,属于国家一类保护动物。江豚的外貌可爱呆萌,是友善而有灵气的哺乳动物,肺呼吸,孕期11个月,每胎一仔,江豚妈妈驮着宝宝形影不离像极了人类,寿命达20年。

长江里的江猪正在狂欢,有的跃出水面三尺高,仿佛“鲤鱼跳龙门”,几条一起跳的场面十分壮观。我们兴奋得挥臂畅游,向着狂欢的江猪靠近。突然,听到有人喊叫,意思让我们快点上岸,有危险!原来是长年累月在长江边扳鱼的袁氏兄弟。天高云淡,和风细浪,一幅人水和谐的长江风景,危险从何而来?虽然有些恋恋不舍,我们还是忍痛割爱游回岸边。不一会儿,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暴风雨从天而降。我们躲进袁氏兄弟用芦苇搭建的防雨棚里。这时长江再不是刚才的模样,惊涛骇浪风卷云涌,前仆后继而来。整个江面震颤着、咆哮着,犹如草原上千万匹脱缰的野马在狂奔,这是我见过自然界最壮观的队伍。一排排波浪是那么有条不紊,步伐是那么坚定不移,呐喊是那么铿锵不息。后排积蓄力量,前排奋勇向前,一排推动一排,一排追赶一排,就这样传递着、鼓动着、汹涌着、澎湃着。

“太阳当空下大雨,树叶不动起狂风。”这是狼山脚下的谚语,我们情不自禁把钦佩的目光投向袁氏兄弟,赞叹他们的先见之明。“你们怎么知道暴风雨要来的?”几十年在长江边的捕鱼人,早已熟悉了长江的脾气。“你们没有看到江猪跳得那么高,十分地活跃?”这不是江猪活泼可爱的样子吗?与暴风雨有什么关系?袁氏兄弟告诉我们:每当暴风雨前夕,气压非常低,江猪的活动比平常频繁,纷纷跃出水面,因此有了“江豚(猪)拜风”的说法。渔民看到江猪这种行为,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纷纷停靠附近港口码头,避风躲雨,于是产生了“避风港”一说。没想到江猪还是水上天气“首席预报员”!风浪中,笑容可掬的江猪早已销声匿迹。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长江沿线激荡起改革开放的春潮。一座座海港码头拔地而起,一批批中小企业接踵而建,一排排露天仓库比肩而立,长江岸边成了逶迤连绵的工业长廊。这也让自然环境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再也看不到可爱萌态的江豚了。

2016年,长江沿线打起“生态保卫战”,搬迁的搬迁,关停的关停,治理的治理,真正还长江于民。坚持不懈的环境治理和保护,让“长江的微笑”一直到永远。

一江碧水江豚跃,千顷沙洲万鸟栖。

无边芦田隐风情,诗与远方梦四季。

2023-12-17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58086.html 1 3 江豚还乡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