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江海文学

邵伯的魅力(散文)

□关立蓉

此刻,站在这座横跨运河的大桥上,映入我眼中的这片水域,河湖相连,浩渺无际,可谓气势盛大。桥下河道中间,十几艘身形庞大的货船,满载货物,在悠长的汽笛声中,缓缓驶向远方。

周末,应江都好友邀请,慕名前往古镇邵伯,从南京到江都,不过两小时车程,气象却是万千。

走到桥的另一侧,放眼望去,前方正是名闻遐迩的邵伯船闸,这是千里运河线上规模最大的船闸,三座船闸连成一体,威武镇守于此。我晚来一步,没有看到船舸争流过闸门的壮观一幕,但想到去年春节回故乡,慕名参观刘埠渔港,恰遇百船开闸出海。无论跨江过海还是开闸,都是一场速度与力量的较量,鼎沸的声响,惊心动魄。

邵伯船闸有深厚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一千六百多年前的东晋,与东晋名士谢安有关。当年谢安自请离开京城建康,镇守广陵,就是现在的扬州。他在广陵东北方向的步丘筑造新城,步丘地势西高东低,常有旱涝灾害,谢安亲率民众,于河中筑埭拦水,惠及沿岸百姓。谢安辞世后,人们怀念他,比之为西周德行高尚的召伯,将他所筑之堤命名为“召伯埭”。“召”“邵”古时相通,后来此地便演化为邵伯。

从桥上下来,前行不远,到达邵伯古镇。古镇没有过多商业开发的痕迹,原貌保持较好,一色白墙黛瓦,屋脊连绵。几条主街纵横交错,地上的古石板,留下深深的岁月印痕。游客不多,我们可以从容漫步。走到一处古宅前,大门上挂有一牌,上书:清嘉庆年间裔氏盐商住宅,从油漆剥落的木门缝隙处,我向里探视,但见院落宽敞,屋宇坚实,只是寂寥无声。初冬的阳光下,静谧的小院,仿佛沉浸在一个古老的梦境之中。

沿老街西行,有一座斗野亭。古人将星宿分为二十八宿,扬州分野属斗,故有此亭名。它始建于宋代熙宁二年,坐落于高丘之上,可远眺运河波光帆影。当地史志记载,苏轼、黄庭坚、秦观等宋代文人,曾在亭内和诗吟咏。清代的孔尚任,也曾在不远处的运河“扁舟孤棹,暮海朝湖”。朱自清在《我是扬州人》中,回忆了他在邵伯生活的时光。名人的到访,给邵伯留下一抹抹风雅的色彩。

来到古街运河廉文化传承馆,迎面是一棵古甘棠树,它在这里驻守了700年,在邈远与静寂之中,生命的延展就像宣纸的纹路,隐约成了一种陈旧的美。馆内,悬有清代画家王素的作品——《运河揽胜图》,此画堪称邵伯版《清明上河图》,场面阔大,用笔细腻。画中,舟船云集、人声鼎沸、船船相接、帆樯相挨。河道里有红顶的官船、民间的商船;河岸上人来人往,卖粮的、卖鱼的、唱戏的、杂耍的、喝茶的……各种市井风情,民生百态,俱呈画面之中,见证了邵伯曾经的繁华。馆内飘来咿咿呀呀的民歌声,曲声欢快跳跃,友人告诉我,这是邵伯有名的民歌《拔根芦柴花》,属于邵伯秧号子,流传全国。

在运河故道邗沟的东堤旁侧,保存当年大码头的遗址,三十多级青石台阶延伸至河底,如同一本厚实的史书,安静地打开在古河边。乾隆皇帝曾在此登临邵伯,驻跸老街。如今,老河道早已废弃,水面平静凝滞,在落叶漂浮之间,水蜘蛛从这片水域飞跃而过,远处的芦苇丛中,有小野鸭出没。台阶遍布凹痕,可以想象,过去百年间,它曾被无数的人脚、马蹄和车轮踩碾。

光阴亦如流水,将往昔的繁华裹挟而去。如今,古镇芳华不再,但岁月层层叠叠地堆积,那些封藏于时光深处的气息韵味,依旧魅力无限。静静流淌的河流,看似单调的水面下,其实相互间渗透融合,汇聚成一片波光潋滟。邵伯明清大运河故道、邵伯码头群和邵伯古堤,已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当我站在古码头边,看到石碑上雕刻的,那些象征荣耀和光辉的淡蓝色标记时,似乎听到了遥远的历史回声。

在回程的路上,我想,对于一名往来匆匆的游人,无法在有限时间内充分读懂邵伯,但漫步古镇获得的印象,一些场景和画面,可以让纷飞的思绪在历史与现实、传统与现代中延展,感知邵伯在运河发展史中的分量。

邵伯的魅力,已不在于过往的喧嚣和繁华,它藏匿于那些古旧的街巷间、那些历史和传说中、那些依然被传唱着的地方戏曲中。从时间深处生长出的旋律,是一种珍贵的精神资源,滋养着人们的灵魂,在未来无尽的岁月中跳荡缭绕,就像古老的运河河道,千年来,波浪翻卷,生生不息。

2024-01-08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60298.html 1 3 邵伯的魅力(散文)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