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同林

去年年底，我有机会去了一趟新疆石河子市，参观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军垦博物馆。

我对石河子的最初了解，是学生时代读艾青的《年轻的城》：“我到过许多地方，数这个城市最年轻，它是这样漂亮，令人一见倾心，不是瀚海蜃楼，不是蓬莱仙境，它的一草一木，都由血汗凝成……”从那时起，我对石河子就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

我们一行是从呼图壁县城去往石河子市的。“导游”孙健是如东县的援疆二代，在呼图壁县曾先后担任过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县建设局长、县教育局长等职务，对这里情况颇为熟悉，算得上一位资深导游。

上午8点多钟，我们从呼图壁县城出发，小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速行驶。新疆的原野是真正的原野，一眼望不到尽头，白茫茫的都被雪覆盖着。同行的小宗想从窗户上看看飞逝而过的风景，因车玻璃上结满冰花，她用纸擦，擦过后立即又糊了，想是车内外温差太大了。手机上显示：车内温度10度，室外零下17度，只能望玻璃兴叹。几个人正感慨间，忽见车前玻璃处出现一块红色字牌：军垦第一城。

石河子市到了。

孙健告诉我们，石河子市曾经“只有车马店、卖馕的几户人家，除了北面芦苇地，到处是荒滩戈壁”。当年，在自然条件十分恶劣、没有大型机械的情况下，兵团人硬是靠着一股精神，以人拉肩扛的方式，在荒滩戈壁上建成一座城市，“石河子市是兵团人在平地上建成的”。70多年来，经过几代兵团人的接续奋斗，石河子已经成为一座现代化新城。

入馆处有一行字：当祖国需要我的时候。

文字虽然简朴，读来却使人振聋发聩。多少兵团人在祖国需要的时候，把一腔热血乃至生命都奉献在屯垦战斗中。

博物馆内陈设着许多珍贵的史料，有雕塑有图片有实物。有屯垦人刀耕火种垦荒的大场面，有屯垦人入住的地窝子，有屯垦人使用的各种近乎原始的劳动器械，有屯垦人穿过的补丁纳补丁的破衣服……其中有一个故事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谈资。

1949年11月，新疆和平解放不久，王震便向中央建议，要想使新疆长治久安，必须走屯垦戍边这条路。有人提反对意见，当年左宗棠在新疆曾经搞过部队屯田，但没有能摆脱“一代而终”的结局，担心这种做法会步前人后尘。也难怪人们担心，因为解放初期，为了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部队明确规定汉族军人不得与少数民族妇女结婚。这就大大限制了部队官兵的婚姻范围。屯垦部队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已超过结婚年龄，却很少有人成家，甚至连一批中年干部都没有妻室。

王震将军总结前人的教训，说了一句很普通、很现实，也很感人的话：“没有老婆安不了心，没有儿子扎不了根。”

因此，早在部队进军新疆途中，王震就在陕西、甘肃、新疆招收了1000多名女大学生入伍，编入第一兵团第2军教导团，为屯垦新疆埋下了伏笔。

后来，王震在向周总理汇报工作时算了一笔账，整个新疆部队的男女比例是160∶1，而30岁以上的未婚男女比例是300∶1，个别师团的男女比例达到500∶1。要使新疆长治久安，让军人在这里屯垦，没有妻室，全是光棍，后果不堪设想。

不久，中央做出决定，允许新疆军区从内地招收未婚女青年参军，解决大龄官兵婚姻问题，支援新疆建设。

王震跑到第22兵团石河子垦区的农田里向官兵宣布：“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毛主席和党中央同意我们到内地招一大批女兵来，到时候保证给你们人人都娶个好媳妇。”他的话让屯垦人员吃了颗定心丸。

1950年秋，王震又派熊晃带团到湖南招收女兵。王震直截了当地对熊晃说：“你到湖南去，招一批女兵来。我们湖南妹子打得赤脚吃得苦，现在不打仗了，女同志越多越好。”王震还给湖南负责同志黄克诚、王首道写信，请他们帮忙。王震在信中说：“在湖南招收大量女兵，十七八岁的未婚女青年，有一定文化的学生，不论家庭出身，一律欢迎，动员她们来新疆纺纱织布，生儿育女……”

王震将军为屯垦戍边写就了一段“8000湘女上天山”的神话，这些湘女在新疆与老兵组建家庭，成为荒漠戈壁上的第一代母亲和现代文明的传播者。

由于党中央、中央军委的重视和各地政府的支持，除了湖南的妇女大量入疆之外，山东、河南、四川、北京、天津、湖北、江苏、上海等地的妇女也纷纷来到天山南北，成为一代援疆建设的楷模。

让屯垦军人在新疆扎根，是王震将军彪炳千古的功绩。

1965年八一建军节前夕，毛泽东在接见军队高级将领时，对时任农垦部部长的王震说：“你不但是屯兵边陲的大将军，也是一位最伟大的红娘。”

在博物馆内，我们也看到左宗棠等人的塑像，这些边疆屯垦先驱，为新中国军垦人树立了榜样，其精神光照千秋。

石河子军垦博物馆记录了石河子的艰难与辉煌，现在已是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事实上，石河子本身就是一座继承和弘扬军垦精神之城，满满的都是财富。

离开石河子的时候，我回望高大的王震将军塑像，心里咀嚼着军垦博物馆入馆处的那句话：当祖国需要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