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全

一千多年前的大唐是一个诱人遐想的王朝，而王朝的风采就在眼前——“大唐盛世 法门珍宝——唐代文物精品特展”。“地宫一开，半个盛唐”，1987年4月，法门寺唐塔地宫2499件大唐珍宝横空出世。它们见证了大唐之盛世风采，沉淀着大唐之璀璨文化，可谓“穷天上之庄严，极人间之焕丽”。

穿过朱红的长廊，刚入展厅，我就被“佛门奇宝”——迎真身银金花十二环银锡杖吸引住了。它高196厘米，杖首为双轮四股十二环，四股盘曲成双桃形，每股套装雕花金环3枚，铭文有“文思院准咸通十四年三月二十三日敕令造迎真身银金花十二环锡杖一枚，并金共重六十两，内金重二两，五十八两银”等字样。四股顶部有两重束腰莲座，上承一颗智慧宝珠。下部饰忍冬花、五彩流云纹，并自上而下精錾身披袈裟、手持铃铎、立于莲台之上的十三位圆觉僧。作为佛教至高至尊的法器，雍容华贵至极。听志愿者讲解，在法门寺地宫开启之前，日本正仓院所藏两股六环白铜头锡杖，号称世界锡杖之王，但这枚金碧辉煌的四股十二环锡杖，比之等级更高、形制更之宏伟、工艺更精湛，所以说，这才是独一无二的世界锡杖之王，自然成了法门寺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看了《志文碑》《物帐碑》拓片，以及鎏金四十五尊造像盝顶宝函等，八重宝函内里的小金塔更是登峰造极。这件高7.1厘米的宝珠顶单檐四门金塔，飞檐高翘，金砖金瓦层层逼真，塔身四壁刻满人物画，且有四扇可以开合的小金门。塔座正中有一小银柱，其上原先置佛指舍利。因沾灵光，观者尤多。

“一样金盘五千面，红酥点出牡丹花。”金光银色的器物中，鎏金鸳鸯团花大银盆格外耀眼。只见它四曲葵口，四曲口沿将盆壁分作四瓣，每瓣内錾两朵石榴团花。团花中有一双鼓翼鸳鸯立于莲花之上，两两相对，栩栩如生，呼之即出。鸳鸯团花间衬以流云纹。盆底模冲、锤打出一对互相嬉戏的鸳鸯和阔叶石榴组成的大团花，四周施鱼子纹地，形成浅浮雕效果，与壁内的纹样呼应，十分华美。盆外两侧各铆接两个额刻“王”字的天龙铺首，口衔饰有海棠花的圆环。盆底外壁錾刻“浙西”二字，为“浙西道”（今镇江）进奉之物。介绍说，它是目前所见唐代最大最重的鎏金银盘，集浇铸、模冲、煅打、錾刻、鎏金、铆接等多种工艺于一体，不仅展现了唐代工匠的高超技艺，而且彰显了大唐国力强盛的绝代风华。

茶盛于唐。 “笼子一枚，重十六两半。……盐台一副，重十二两。结条笼子一枚，重八两三分，茶槽子、碾子、茶罗、匙子一副七事，共重八十两……琉璃茶碗托子一副。” 对照《物帐碑》，从烘焙、碾罗、贮藏，到烹煮、饮茶，精美绝伦的金银茶器一应俱全，也应了陆羽《茶经》所载的吃茶全流程。

夺目的金银茶器之外，“秘色瓷”瓶、碗、盘更是旷世奇珍。此前，仅在中国国家博物馆见识一秘色瓷盘，意犹未尽，大饱眼福。它们青釉晶莹润泽，似玉类冰，如宁静的湖水一样清澈碧绿，让人自然想起晚唐诗人陆龟蒙的那首赞美诗《秘色越器》：“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瞧那釉色，也如 “明月染春水”，或如“薄冰盛绿云”，仿佛是山水之色融化而成。尤其是八棱净水秘色瓷瓶，其胜难言，单读平直的文物介绍——“……瓶细长颈，直口，圆唇，肩部圆隆，腹呈八瓣瓜棱形，圈足稍外侈。在瓶的颈肩上饰与肩腹相应的八角凸棱纹三周，呈阶梯状。通体施明亮青釉，有开片。足底露胎，胎色浅灰而精致细密。高21.5厘米、最大腹颈11厘米、口径2.2厘米、颈高1厘米。重615克。”便怦怦心跳如湖水生波。

往前走，琳琅满目的象首金刚铜熏炉、鎏金银龟盒、鎏金伎乐纹银香宝子等赏过，最惊艳的当数鎏金双蛾团花纹银香囊，这是迄今发现唐代香囊中制作最精美、体量最大的一枚。它直径12.8厘米，链长24.5厘米，重547克，由上下球体组成，均有五朵双蛾团花纹的鎏金纹饰，羽光花影，旖旎撩人。香囊内的香盂，铆接于双层双轴相连的同心圆平衡环，相互联动，重心向下，这样无论香囊怎么转动，香灰都不会洒出来，如诗人元稹在《香球》诗中赞叹：“顺俗唯团转，居中莫动摇。爱君心不恻，犹讶火长烧。” 听讲解，香囊制作技艺随丝绸之路传入西亚、北非，后又传入意大利威尼斯，引起了欧洲的“技术革命”。16世纪意大利人卡丹利用其原理制作出了“卡丹平衡环”，将其用于航海，促成了大航海时代的到来。这不亚于四大发明的重大发明，推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是中国文化对人类文明的又一巨大贡献。

另外，舶来品的蓝色琉璃盘也是稀世异宝。其中的八瓣团花纹蓝色琉璃盘，深蓝色的盘子晶莹剔透，盘中以花、枝、叶组合成几何图样，圆中有方，方中有圆，反复循环， 呈现出精美玄妙、繁复绚丽、周而复始的大千世界。

有意思的是，穿古装背古诗看文物的“士人”与“簪花仕女”络绎不绝。原来，凡穿汉服、背得出《将进酒》《长歌行》《春江花月夜》等唐诗之一的，可免费体验唐人行香、煮茶。老夫聊发少年狂，也扮陆羽烹茶，一瓯洗得双瞳豁。

临走时，在门口的文创店，又遇一本《法门寺博物馆》，收入囊中，待好好回味这场大唐瑰宝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