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立蓉
来到杭州,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看到了西湖从阴天走向晴天的迷人神韵。
中午时分,西湖尚且笼罩在朦胧的云雾里,就像将醒的美人,浅灰色的裙摆遥遥地随风摆动。毫不掩饰的绰约风姿,立刻攫取了我的心神。我就像一颗石子,像一片叶子,像一翎羽毛,被镶嵌进了水墨丹青的画卷里。
层层叠叠的群山矗立在天际,湖面朦胧的雾气,晕染着它们深深浅浅的绿色。蓦然间,我觉得,从盘古开天辟地那一刻起,它们就守卫在这里,从此,绝美的风情停滞在此岸。细细密密的水波,缠绵交织着向前推进,有时候,水浪开始猛烈地撞击岸边的岩石,发出哗哗的巨响,这是远山的召唤,给予了柔美的西湖,勃勃的生气和坚硬的灵魂。这一静一动的呼应,静如水灵,动如风鸣。
游人熙熙攘攘,又不慌不忙。一处碎石铺就的圆形小道上,十几只鸽子咕咕地扑腾着翅膀,孩子们围在鸽子堆里,手上的玉米粒像雪花一样撒在地上,顷刻之间,鸽子们争抢一空。树上的松鼠露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棕色的尾巴在树叶之间游动。对于美食的诱惑,它们怯生生地伸出小爪子,偶然的前进,一定伴随着猛烈的后撤,它们还不太习惯人类夸张的大笑。“下来呀!下来呀!”人们仰着头,无数个手机镜头,早已堵住了松鼠的行动路线。就像红毯边的长焦镜头,一旦女明星的裙摆开始扫动,噼里啪啦的快门声就开始高速运转。
沿着湖边前行,春天的苇草像一面面旗杆,细长的经络编织着属于植物奥秘的梦境。古物与陈迹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岸边,经过一段青石板甬道,又穿过几座牌坊,眼前蓦然竖立着钱镠塑像,他顶盔掼甲,手持弓箭,火炬一般的目光瞪视前方层层密密的牌坊。一柔一刚,就在钱王府的另一端,见得一副对联:门前柳绿菲菲舞,陌上花开缓缓归。怎能想象,陌上花开的典故就出自这位威风凛凛的武将。战神放下弓箭,提笔温柔地对妻子说:田间阡陌上的花开了,你可以一边赏花,一边慢慢回来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爱情模样吧。
太阳出来了,就像所有奇迹发生的前夕。站在苏堤锁澜桥之上,双眼捕捉到长烟一空,浮光跃金的盛景。在一棵高大的垂柳之下,一座路牌从低矮的灌木丛中伸出了头,这便是“清波桥河下”。阳光照耀下,雷峰塔的金光折射在树叶的空隙之间,迷离、梦幻而清冽的空气在耳边轻轻刮动。不远处,一座拱桥,在山间的树林里,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隐隐约约可见桥上穿行的车流,桥下的水面,碎金割出了一道道缝隙,缓缓沉浮、绵延着。阳光安详又热烈地拂照万物众生,沿着苏堤,游人走进了曲院风荷,走出了北山街,悄然融入繁华的杭州城。
西湖的美,是山色空蒙,是水光潋滟,它是一种整体的美,全部感官的美,让人忘乎所以的美,它超脱了任何美丽的事物,它就是美本身,是观念美在人间的显形和化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