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立蓉

周五晚，我从大行宫坐地铁回来，快8点了，乘客还是不少，白昼般热闹。我在汹涌的人群中左突右闪，总算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找了一块相对宽松的位置，可以从容地站立。我从包里掏出一本书，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扶手，开始沉浸在大作家柔婉而阳光的笔触中。

下一站，又涌上来一大波人，我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看见其中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一个高点，一个矮点。高点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上面系着一根鲜艳的红色蝴蝶结；矮点的剪着可爱的“童话头”，圆乎乎的小脸蛋，显得更加圆润。地铁里面已经很拥挤，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间，她们只好站在车门口。扎马尾辫的孩子，手里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箱，纸箱上手绘着星星、云彩还有盛开的花朵图案，她把箱子紧紧贴在胸前。即使开着空调，地铁里似乎还是有点闷热，她白白净净的小脸上都是汗水。“童话头”和她面对面站着，用身体护住纸箱，大眼睛里有一丝令人不安的惶恐。我想，对于她们来说，这个纸箱一定很重要，装着她们心爱的物品吧，看着她们满脸汗水又紧张不安的样子，不由让人心疼。

马上又要到下一站，到站的乘客开始涌向车门，两个孩子被挤得东倒西歪，我把书收进包里，紧张地盯着车门口，恨不得大喊一声：“这儿有孩子！”我看见抱纸箱的孩子，眼睛泛红，有泪水涌出，我听见她细细的、怯怯的声音：“叔叔阿姨，这个纸箱里，装着同学们折的千纸鹤，我们要送给一个生病的同学，他手臂骨折了，已经两个月没来上学了，能不能不要挤我们的箱子？谢谢大家了！”

小姑娘的声音，夹杂在地铁报站音中，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中，那么轻，那么低，但是却有了一种意想不到的轻柔的力量，四周的人群停止了拥挤，纷纷向后传递着消息：“别挤坏了孩子的箱子！”人潮逐渐停止了朝这边车门的涌动，在两个小姑娘的周围，形成了一堵高高低低的人墙，大家用温和的眼神注视着她们，她们成了聚焦的中心。短头发的小姑娘，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她的小伙伴擦去泪痕。她们打开了纸箱，满满一箱子五颜六色的千纸鹤，一层又一层，静静地优雅地平卧着，在明亮灯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她们打开的，是一个童话的世界，一个善良而纯真的世界。

有一对年轻人，从不远处的座位上站起来，费力挤过来，说：“小朋友，你们坐到位置上去吧，抱在手里累……”

我在下一站下车了，下车前，我朝两个小姑娘那儿望去，她们把纸箱放在两个人的位置中间，羞怯又可爱的小脸蛋上，有了甜甜的笑容。

这是我所坐过的温暖的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