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毅

也许是社会发展太快了，也许是水泥钢筋、玻璃幕墙见多了，现在的人们对青砖小瓦、木质门窗有好感，喜欢那些曾经充满烟火气、人情味的地方。

姜灶老街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地方，走进姜灶老街，便觉走进另一方天地。老街由碎石子和青砖铺成，踩着那精心铺成花纹的街道漫步，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岁月的雨水将青砖冲出一条条细密的沟纹；浅浅的洼痕留着上世纪人群踩下的脚印，雨点有节奏的溅落声，仿佛是老街上诗人画家们吟诗作赋户外踏青归来的“嘚嘚”马蹄声或学子们孜孜不倦的吟诵声。不知疲倦的阳光，把老街的门窗晒得斑驳陆离，有人将它重新油漆，成了老街的亮点。现在的老街太安静了，静得可以清晰地感知风从树梢上来到身边，又往街巷里去的路径。

姜灶老街，过去有公社革委会、有信用社、有饭馆和面店、有大会堂、有照相馆、有商店，不远处还有一所千人左右的老牌完中。因为公社革委会需要停军用吉普，所以老街略宽些。街上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姜灶有名望的人，时常出现在这条街上，姜灶最靓的衣服、最帅的发型肯定在这条街上产生。许多人跑了好几里路，到这条街上购物，不少俊男倩女，在这条街上说说笑笑地走过，微笑的面容、爽朗的笑声会感染好多人。

姜灶老街不仅有一横二纵三条主街，还有延伸出去的许多弄堂，好几条弄堂看起来颇为相似，商贩们常常转不出去，人称“磨盘街”。我向一条弄堂瞧去，几间半旧不新的房屋大都院门紧闭，只能听见院内猫或狗的叫声，或是看见墙角几株菊花在风里摇荡。不经意间，或许就有一幢名建筑或几棵笔直高大的水杉树闪现在眼前，如杨家弄的陆家老宅，又名陆裕泰布庄，坐北朝南，清代中后期建成，正屋7开间抬梁式砖木结构，屋顶为硬山式，结构严谨，用料考究，柱体粗大，而且装饰精美，庄重雅致，体现了徽派建筑的风格。《南通县志》上说，是通州少见的现存古建筑，现为通州区文保单位。姜灶老街有许多水杉树，上世纪七十年代，政府提倡种水杉树，而民间因水杉树木质较软，种得不多，所以有水杉树的地方，往往让人想到这里曾经是公家单位，残墙碎瓦处，也热闹红火过。

老街虽然冷清，但我内心却充满了敬意，因为姜灶人杰地灵，有许多名人富商就住在老街上。沈敬夫富甲一方，曾任通（州）崇（明）海（门）花布总商会会长，宅院位于姜灶老街的中心位置。沈敬夫少年时考取秀才，是中国近代布商、实业家，张謇的朋友和得力助手，也为民族工业作出了贡献，张謇曾说，“通纺业之兴，归功于燮均（敬夫）之助”，两家还有姻亲，沈敬夫的女儿沈葳筠嫁给了张謇哥哥的儿子张敬威。沈敬夫病逝，张謇“伤痛不已”，称敬夫是“沥胆相助之老友”，亲往姜灶老街吊唁并撰写挽联。沈敬夫在姜灶老街上的房子，人们称之为“沈家厅”。厅指大房间，也指古代官府办公的地方，称为“沈家厅”，肯定是房子高大宽阔，而且因为房子多，特辟几间专门用来招待客人或商量事务，同时沈敬夫又兼任多种职务，称呼里透着一种尊敬和威严，也带着几分对家乡的自豪。可以想象，“沈家厅”门庭若市，老街上轿子来轿子去忙忙碌碌的场景。

姜灶另一名人章维善，经营的“章源大”布庄贸易量列南通州之首，曾一度是张作霖东北军军用被服用布。章维善在老街南边有房屋上百间，上世纪二十年代就拥有了汽车和自主发电，光装备发电器材的房子就有三大间，还请了专业技术人员，开了通州民间文明先河。新时尚让大家大开眼界，同时又感到不可思议，看到了新生活的神奇和希望。章维善和张謇也是好朋友，他用持股的方式投资张謇创办的大生三厂，几十万两白银，还追随张謇做农垦和公益事业，他的儿子章山民娶了张謇的侄孙女张孝媛，续写了姜灶老街的辉煌和传奇。

姜灶老街人杰地灵，当然得益于姜灶港。姜灶港这个地名，包含了“灶”和“港”两层含意。姜灶先民最初的生产活动也是从“煮海为盐”开始的，从各地辗转至此的“流民”在苍茫的海边，以吃苦耐劳和坚韧不拔的精神，将苦涩的海水制成甲乎天下的淮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盐赋在国家赋税中占了半壁江山，而南通的盐赋又占全国盐赋的三分之一，其中也有姜姓盐民垒灶煮盐的功劳。据南通方言研究专家研究，取地名的“港”有两层意思，一为港口，二为河流纵横，说明姜灶港一向商品丰富，贸易量大，流动人口多，视野开阔，取水方便，适宜居住，章维善在姜灶港就有自家码头和自家运输布匹的船队，帆起帆落很是壮观，船队主要往返于上海和姜灶之间。同时河网密布，芦苇摇曳，波光粼粼。总之，是“灶”和“港”的吃苦和勇闯精神，鼓舞和激励了一代又一代姜灶人，努力前行，开拓进取，让昔日的姜灶镇成为南通经济强镇，为今日“中国南通家纺城”增光添彩。

世事沧桑，现在的姜灶老街外观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样子，和老街旁边车水马龙热闹嘈杂的现代世界不协调，和川姜这块经济热土不大相称。走在老街上，可以看到有些房屋的外观有了新的改造，可是因为房屋相连改动有限，但房屋的内部结构多数有了大的变化，进行了装修和改造。生活在老街上的人，也在默默追求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他们平静地生活在这里，伴着老街，淡然地迎着日出送走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