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松延
南通初民源自四面八方,楚越等地的巫风也随之而来并得以传承。明代中叶以后,通境以“上僮子”“僮子会”为主要标识的民间巫风活动十分活跃。僮子会名目繁多,多与民众生产、生活密切相关,根据时令、对象、功用、行业等分别取名如都天会、观音会、盂兰会、土地会、消灾会等。曾流行于城北等地农村的“青苗会”也是其中的一种。
关于“青苗会”这一通地乡俗,现有记载仅见提及名词而无相关介绍。经查,1913年上海《时报》有题为《青苗会之怪状》报道一则,记述了通城北乡陈家酒店(四安镇旧称)的一场“青苗会”,由此文可知做会时间为“麦苗将秀之时”(多在三四月份)。又“以攀刀山为搬田禾之代名词”,故“青苗会”也称“刀山会”。而攀刀山是做会时最精彩、最吸引民众的环节。为便于了解其细节,兹节录该报道如下:
以最长杉木两枝,並竖于场之中央,距离约尺许,中以铁刀二十余把,横扎于二木之间,平均上下距离约六七寸,刀口朝上如木梯。然先由该巫改装上圣,赤体说书,继则赤足攀援而上,名曰“攀刀山”。技能之最高者,並能脚踏刀口,皮肉无稍损伤。乡间男妇聚观如堵。
各地的请神祭神活动,一般都由巫觋来承担,在南通则由“僮子”充当这个角色。而南通僮子又分文、武两种,文僮子以念唱为主,武僮子的表演形式融杂技、气功为一体,惊险刺激,更具观赏性。“青苗会”的主角显然是武僮子,不仅能完成“上圣”“说书”等祭祀流程,还能表演赤脚上刀山等高难动作。如此精彩,也就难怪该会令“乡间男妇聚观如堵”,且当时在四安境内“如姚港桥、三神殿、陈家簖、弥勒院等处业已举行”了。
因青苗会上的僮子以武表角色见长,故表演者多为男子,而女性武僮子出场则更能吸引乡民。如1915年5月,“四安市之阚家庵,……发女子刀山大会两次,锣鼓喧闹,日夜无间”。史料显示,南通最为著名的女僮是百余年前城东观音山麻虾子榨戴等姑娘,人唤“戴等侯”。她“擅武表类的祭祀仪式戏剧,粗犷威猛赛过男儿”,惯于操持春季祝祷田神的祭仪剧演出。时有报载:戴等侯“赤脚攀踩织布机刀绑成的刀山,至顶上唱淫词亵曲”及表演“张飞卖肉”等拿顶动作。因其身手非凡,故每次出会,皆观者如蚁。
作为一项酬神兼娱人、祈求丰收太平的观演活动,一年一度的“青苗会”一般以自然村庄为单位,多由平民百姓们凑份子合做(也有乡绅大户出资举办)。所以,这种集体组织的大型僮子会,要公推一个会首,由会首挨门逐户募集钱粮。份子凑足后,便张榜公布明细,并由会首出面邀请僮子,商定会期、价钱,到时僮子便会如期而往。直到现在,南通的僮子会仍沿袭着这一发起模式。
当年的青苗会,曾深受乡民欢迎。但由于前文所述“淫词亵曲”等现象的存在,有关方面会出面干预甚至要求禁止。如阚家庵的两次女子刀山会,有人“以演傀儡之戏为名,实则聚赌”,加之正“值青黄不接之时,窃案迭出,又距农忙时期不远”,而呼吁负有地方之责者“早为禁止”。此外,因青苗会多在麦田举行,爱护庄稼、防止践踏麦苗也是被要求取缔的原因之一。
然而,由于参与者甚众,每次都有四乡男女老幼前来观看,热闹非凡,故“青苗会”总是屡禁不止。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一盛行多年的乡俗才逐渐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