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速

好友谢文哲的读书笔记十分推崇《泛泛而论：艾丰经济学演讲手稿》。

网购到手，翻看出版日期为2008年。屈指一算，16年过去了。这期间，大到国内外形势，小到经济学说理论，已经发生极大变化，有些变化甚至是颠覆性的。回头再读16年前的《泛泛而论》，而且是作者对那时“当下”经济案例的分析与思考，读者如果有“过时”“无用”的读后感，也算是正常。君不见，年头年尾“自打耳光”的“高论博文”充斥社交媒体。

然而，读完《泛泛而论》，我的感觉却是“相见恨晚”，“朝闻道，夕死可矣”。不仅近几年自己参与征编区域经济和企业经济口述史纠结于心的一些问题，阅后豁然开朗，甚至想，如果负有领导责任的同志，也能用艾丰的视角分析问题、处理问题，我们的经济发展或许会更快、更健康。

经得住时间的严苛淘汰而历久不衰，《泛泛而论》的秘诀在于：作者所阐述的“并非人云亦云的新观点、新见解”，无论是“醒人之论”，抑或“惊人之论”，归根结底都是“常识之论”，而且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容易让读者接受和理解。理论本来就是对现实问题的回应，它无须引经据典点缀，无须装腔作势吓人，无须拐弯抹角论证。它的本色就是让人听得懂，记得住，用得上。

举例来说，改革开放以来，引进外资是我国的一项现实政策。谁引进外资多，谁就会受到肯定、表扬、重用、提拔。南通经济技术开发区成立40年来，秉持“招商等于零，一切等于零”的理念，截至2024年6月，全区累计兴办外资项目1000多个，总投资超过300亿美元，其中世界500强企业投资项目80多个。2023年，开发区企业全部开票销售收入达到3626.8亿元，GDP911.13亿元，一般公共预算收入66亿元，正在朝着千亿级开发区的目标迈进。这里，就有一个无法回避的理论问题，就是对传统“资本”观念的更新和调整。艾丰的论述足以圆满地回答这个让人敬畏、让人棘手的问题：

资本是劳动力得以实现的基本条件（劳动力要出卖，必须有人出资开工厂、办企业）。

劳动者的最高利益是劳动力的及时实现（劳动力作为商品，不能储存，今年不干活，明年不能干两年的活；劳动力不实现，一样要支付成本，不干活也要吃饭、穿衣）。

马克思所说的生产力三要素，除劳动力以外，生产工具和劳动对象，都要靠资本才能形成。

从资本和劳动的结合看，中国缺少的不是劳动，而是资本（我们发愁的是相当大的一部分劳动找不到资本去结合，招商引资就是补足这个空缺）。

进一步分析，我们可以看到：

市场经济的核心要素和基础要素是资本（谁拥有资本谁说了算；没有资本不能获取经济效益；资本的增值是经济活动的主要追求）。

资本的形态是多样的（货币只是一般等价物，只有投入经营后，它才算是资本；包括土地、矿藏、知识、技术、管理等资源在一定条件下都可以转化为资本）。

企业是资本的躯体，资本是企业的灵魂（资本要运营，必须办企业；企业中所有者经营者劳动者的经济角色是以资本为依据来确定；三者各取所需，劳动者要的是按劳分配）。

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要认识和重视无形资产。

回顾我们几十年来的招商引资，如果囿于传统的概念，逻辑推理必然得出引进外资就是让外国资本来剥削中国劳动人民；如果回归到艾丰所讲的常识，我们就可以毫无障碍地给以合理的理论解释，并且理直气壮，坚定不移地“扎实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更大力度吸引和利用外资”（引自国办发〔2024〕9号文件标题）。

诸如此类，艾丰以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捅破“窗户纸”的精辟之论，可以说俯拾皆是。

艾丰是我国最早提出资本运营的专家。他说：“国有企业和国有资本不是一个概念。国有资本可以存在于国有企业之中，也可以存在于各种不同类型的企业之中。国有资本可以在混合所有制企业的形式中得到新的发展。把国有企业的改革上升到国有资本的运作。”这样的常识，虽然今天耳熟能详，但在上世纪90年代初，可谓“石破天惊”。重温这样的论述，对我们理解和推进20世纪90年代开始、新世纪十八届三中全会要求的“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不无帮助。

在评点城市建设时，艾丰说：“一个重要的城市建设设施建设起来了，如果大家都说好，不超前，我想它是不合适的，因为很快就会落后了。”作为南通人，多年前看工农路，如今看南通地铁，不是也应该如是观吗？

上世纪80年代，“企业文化”刚刚作为一个独立的概念被提出来，艾丰说：“成功的企业，长寿的企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注重企业文化建设”。一个经济组织不仅是经济的产物，同时也是社会文化的产物，企业的经济和文化是一个双向交互的过程。这，已经为无数案例所验证。安惠公司，是在南通经济技术开发区成长壮大起来的一家本土企业，在中国乃至世界食用菌行业享有盛誉，它的成功经验，重要的一条就是着力营造“对内都是一家人，对外都是服务员”的企业文化。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必然带来百年未有之机遇和挑战，而应战所需的理论，往往是接地气、不唬人的常识，所谓“大道至简”，“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