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杰
如果不认识张华,他的《幸福的尺度》(北京出版社,2024年3月出版),我很可能连翻阅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当我读过《幸福的尺度》,在键盘上敲下“这是我读过的最好的随笔”时,我又自问,是不是有偏爱因素?
张华是我佩服的实干家,他“十年援疆”的情怀、业绩,尤为令人钦敬(周桐淦的长篇报告文学《和你在一起》,记录了张华和一代南通援疆人的感人故事)。是不是因为这种钦敬而让我偏爱他的文章?细思自问,确有因人识文、因人而读出文里文外更多东西的因素,但“最好”的感觉绝非偏爱。
好随笔,怎么才算好?和我读过并喜爱的随笔相比,《幸福的尺度》和所有好随笔一样,首先是有真诚之美、有思想的风格、风采、风度。
巴金先生特别强调讲真话,“文革”刚结束时,他的《真话集》让人心头一亮。几十年过去,现在“真话假话”已无须强调,但在真话、假话、套话、空话的唾沫飞扬里,世人最爱的依然是真话。
张华的随笔,多为阅读、工作、生活中的有感而发。这些文章是他从读过的书、见过的人、经过的事里得来的。他认真生活,做好自己,不取悦他人,不低眉顺眼,睿智、沉着、纯净的文字,“有效成分”很高。这种阅读,一如好友聊天,亲切自然,素面朝天,偶尔闪过一个狡黠的坏笑,引得会心一笑。这种“会心一笑”,读过梁实秋散文的人懂。
《幸福的尺度》没有专属的文化标签,但字里行间氤氲着人文气息。张华既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更是一个实践主义者。正如评论家汪政在序言中所言:“与专业的思想家哲学家不同,张华是日常生活的思想者。他不以思想为职业,不为思想而思想。他很少从个人生活之外去寻找思想的论题,他思想的对象就是他的生活。”像《后喻文化》等篇,基于对日常生活的观察和反思,理念新颖、语言前卫。
张华的随笔也不同于专家学者之作。专家学者得益于也受制于自己的专业,像叶嘉莹、张中行,前者偏重诗词,后者偏重人生哲学,他们都有资格以导师的口吻谈文学、话人生。张华的随笔,也谈文学、也讲人生,但多以平等谦和的姿态示人。再如大学者季羡林,精通梵文、佛学,吾辈无以望其项背。他一句“人类四大古文明,最后的汇聚处是敦煌和新疆”,就让人知其功力。
张华的随笔属于“边角小料”,他曾经在张謇故里从事乡镇工作,对基层的人和事了然于心;他还离家万里去援疆,把大块文章写在西部边陲。他有所作为,故文字里有更多的赤子之心、家国情怀。从这个意义上说,《幸福的尺度》有格局和气度。这种历史纵深感,责任担当心,读来感觉水阔云开、能量满满。
我喜欢张华的文字,也赞成领导干部多思考多动笔。动笔可以让表述更缜密、思路更清晰,组织工作和宣传发动的力量更强大。作为一个基层干部、援疆工作者,事实证明这种动笔对工作大有裨益,对自己也是一种成就。
在这喧嚣世界里,写作是一种自我修行和救赎,是一种“自在”与“自得”,是主动而幸福的“寂寞”和“孤独”。这些年我也读过一些领导干部写的随笔,比起来,张华的文字既有堪称“主旋律”的正大气象,也有雅致的文采。“我思故我在”,我写我乐意,从文章里我们可以看到他活出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时下有几种文风很是流行。一是在文字上追求宋词式的清丽优雅,“银碗盛雪”,从色彩到声韵都是美意绵绵。这种文字没什么不好,时势使然。再有一种是内容上大量旁征博引,这也不错,可以增厚文章的佐证力。张华的随笔不一样,他的语言清新,没有刻意的绮丽、炫弄,怎么想怎么写。他的“想法”根植于大量阅读,根植于丰富多彩的生活。他用中国文史哲的老窖陈曲,用自己地里种的高粱,酿出了独家风味的美酒。
王蒙先生为新疆写了不少文章,相对而言,张华的文字也有深厚的新疆底色。他笔下和少数民族群众的交往记录,更具象,更亲切,更多欢乐和谐的氛围。新疆风情、民族团结,这两大主题必将编织在他已有的和未来的文字中。
通过张华新鲜、有趣、精彩的文字,我看到的是一个勤于政事、热爱生活、睿智聪慧的大写的人。如果说张华的文章有些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真话太真了,阅世观人的眼光太犀利了。如是,会让一些模糊与灰色自惭形秽。
张华常以独立思想、自由精神、有趣灵魂为标尺点赞他喜欢的人。其实,这三个标尺也同样适用于他本人。他不人云亦云,坚定地行走在自己的路上。“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他做到了。这种自信和勇气,正是好随笔的定力所在。
张华曾用“四个过”描述自己的经历:“上过讲台、进过机关、下过基层、援过边疆”。人生是一个过程,一个不断观察、感受、回味的过程。他用脚踏实地的履历成就了自己的“有趣灵魂”。从他澄明的文字里,我们可以看出他发自内心地喜欢苏东坡、王阳明、左宗棠、林则徐、曾国藩等古哲先贤。读相关文章,我仿佛看到眼前的张华,正与他们谈笑风生、相伴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