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建明
钱讷仁(1901—1995),原名钱瑞芳,江苏海门人。早年不满包办婚姻,力图求学自立。在兄嫂的支持下,通过勤工俭学,就读于上海同德医学院妇孺产科系。1928年毕业后,在沪、浙、苏行医,初时抱独身主义,与季方经10年恋爱始结为伉俪。“讷仁”是季方为她题的号,大概取意“仁而不言”,瑞芳参加革命后即一直以“讷仁”为名。
随季方在四分区的日子
1938年,季方在“武抗”(华东武装抗日自卫委员会)做情报和对国民党杂牌部队的工作,以钱讷仁在上海静安寺愚园路开设的妇儿产科诊所作掩护。黄桥决战后,1940年10月,季方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战地党政委员会少将指导员的名义,在掘港主持召开(南)通如(皋)海(门)启(东)地区国民党党政军联席会议,成立苏四区抗日游击指挥部,任总指挥。钱讷仁携2岁女儿季明到掘港,任苏四区游击指挥部军医处主任。
1940年12月底,顽军徐承德借新四军三纵三团西调海安军部警备之际,袭击、围攻掘港指挥部。当时季明正患肺炎,钱讷仁和负责指挥部财务的哥哥钱聿修将公款藏在孩子的襁褓里,躲在老百姓家中。敌人搜查中多次揭开被子,钱讷仁沉着地说小孩得了伤寒,经费因而得以保全。
后陶勇率军在石港征讨徐承德部、1941年3月进击董伯强部,钱讷仁均随军救护;1941年4月,敌机盘旋轰炸掘港司令部,钱讷仁正在诊病,立即到街上抢救受伤人员,毫不畏惧。
1942年1月2日,在南通五总店丁家乡苏中四分区专员公署,钱讷仁由苏中四地委书记向明和副书记钟民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因为“火线抢救伤员勇敢,热心为老乡治病,群众关系非常好,工作极端认真负责兼且能劳动”,本应半年的候补期减短,提前3个月转正。
1942年掘港沦陷。季方部代号“江海大队”,化整为零,经常与他一起行动的不过一连人,流动性极大,很少在一个地方连续住两夜,但坚持游击战争,并寻机拔除敌人据点,如三阳镇据点便曾三筑三拔。钱讷仁携带幼女,夜里随同行军游击,白天诊治伤病员、为老乡看病。
在战争中成为全科医生
1943年夏,钱讷仁跟季方一起到淮南黄花塘新四军军部学习,任华中局总门诊部医务主任。
钱讷仁所学专业是妇孺产科,对战争中许多女同志患妇女病尤其是害怕生育,感同身受。战乱中她教孕妇危急时如何自救,鬼子“扫荡”时,王本英等同志就是躲在磨房中自己接生的。安定下来她就写文章、开讲座、办班,普及妇幼卫生保健及节育常识。她对干部、战士、老百姓一视同仁,不知救治了多少难产妇与重症患儿,使他们转危为安。
苏中行政公署副主任刘季平,患急性阑尾炎,后穿孔引起腹膜炎,被安排到新四军在淮安的军部医院做手术。钱讷仁见刘季平的夫人吴瀚脱不开身,只身从淮阴到淮安去护理他。战士段艾云是个孤儿,患颈淋巴结核,病情较重,医院给她做了手术,钱讷仁亲自护理,端屎端尿、洗血绷带,从无怨言。
战争使钱讷仁成为全科医生。在军部时,饲养员蔡国成神智昏迷、四肢痉挛,目光带恐怖,但体温不高、颈项不硬,钱讷仁诊断绝非脑膜炎,怀疑是中毒,医院也确认中毒,但所中何毒,因无既往症、本人现又昏迷,无从研究。发病后第五天蔡国成就病逝了。钱讷仁因无力挽救他的生命很伤心。她苦苦思索,分析蔡国成患的可能是狂犬病,便开始研究如何提取咬人的狗的血清来医治被咬患者。
根据地科班出身的医生奇缺,钱讷仁经常忙得夜以继日。有时门诊量多达200人次。当时患疟疾的很多,还没到夏天就开始流行。在军部发现天花时,她率队跑到各单位种牛痘,汗流浃背,一天完成200多人的接种。无论多忙多累,凡有急症,无论白天夜里,钱讷仁迈动着一双“解放脚”(小脚),随叫随到。
她不仅医术高超还英勇机智,在紧急的战争状况下保护了众多幼小的生命免遭涂炭。沙希屏生孩子时遇到早产及难产,当时正碰上日伪军来扫荡,钱讷仁把刚生出来的婴儿放在脸盘里,端着脸盘随部队突围,保全了婴儿的生命。
新四军不收礼
1944年7月10日,季方任苏中行署副主任兼司法处长,钱讷仁随季方移居苏中行署。此时,苏中行署移驻宝应安丰区太晋镇祁吉村,季方和夫人钱讷仁住在祁吉村王可珍家,钱讷仁时任医务室主任。她医术高超,为地方老百姓医治过各种疑难杂症。
祁吉村村长戴同德的弟弟戴同朝的妻子生小孩,大人已处于昏迷状态,家里人急得团团转。钱讷仁闻讯立即赶去。经检查,孩子是个横胎,原来小儿腿乱蹬,大人严重失血已昏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经过手术,大人脱离了生命危险。事后送东西给钱讷仁,钱讷仁让人退了回来,并对戴同朝说:“新四军不收礼。”
苏中行署管文蔚主任当时住在祁吉村汪仲英家,而他的邻居沈有儒的妹妹“小和气”(乳名)肚子疼得厉害,后来由沈有儒背着到钱讷仁住处,钱讷仁中西医结合治好了她的病。她的父亲感激不尽,拿了鸡、鸡蛋、糯米面等,沈有儒送到钱讷仁住处,钱讷仁说什么也不肯收。
兼顾部队与群众
无论多忙多累,钱讷仁始终坚持为群众看病、接生,尤其是诊治农村里的疑难杂症。
1946年6月下旬,江苏清江(淮阴)霍乱流行非常严重。她当时兼清江市大众医院副院长,领着3个医生忙得没日没夜,极度疲惫,但竭尽全力抢救病危者和轻症者多人。因工作积极,1945、1946连续两年,钱讷仁被评为一等模范。
1946年11月,苏皖边区的非战斗人员按照上级指示终于胜利北撤到山东临沂。黄河大队决定将医务人员分为4个小组,疏散在沂水荆山区和夏蔚区及马家崖。钱讷仁等4人为中心小组,负责伤病员和产妇,驻马家崖。中心组工作自然较其他组忙,而钱讷仁仍然热心为老乡治病、接生。马家崖当时有个难产者,生了两天两夜生不下来,老乡翻过几个山头来找钱讷仁。钱讷仁二话没说,背上接生包就跟老乡走,一双小脚爬山过岭到了老乡家,抢救后终于保得母子平安。产妇刚出月子,两口子就抱着孩子、挑着土产,翻山越岭来谢钱讷仁!钱讷仁却说产妇应该休息,不该走这么远的山路。
为了给部队和地方培养更多的医务人员,钱讷仁当时办了一个培训班,听者云集,老乡们也搬着板凳来听。
1947年1月,蒋介石开始对山东重点进攻,山东的解放军决定把口袋敞开,诱敌深入,关起门来打狗。2月,驻扎在马家崖一带的黄河大队向冀南作突围性转移,钱讷仁负责“产妇队”暨重伤病员。
白天行军容易被敌人发现,于是钱讷仁上午门诊,下午略作休息,傍晚行军。天寒地冻,过铁路、渡黄河、走沙滩,钱讷仁骑一辆从日本鬼子处缴获的、较为矮小的男式自行车,横梁上挂着卫生包,后架上不是带人就是驮物,前前后后照顾大家。半夜宿营了,她却常常睡不成觉,因为老是有人夜里生孩子。
吴瀚从马家崖出发时已经到了预产期,可在路上走了十多天了,还没有生。一天,钱讷仁为她检查之后说:“你今晚可能就要生了,我们留下来,让队伍先走。”吴瀚自己还一点感觉都没有,有点将信将疑。但当晚肚子疼起来,很顺利地生了一个男孩儿。两人都已筋疲力尽,而钱讷仁刚忙完手里的事,就让大家赶紧出发:“黄希珍胎位不正,还有其他几个人也有可能难产,我必须赶紧去看看她们。”于是,两个民工用门板抬上吴瀚和小娃娃,钱讷仁用自行车带上护理员,一气赶上大队。
当年钱讷仁率产妇队到达冀南故城响沟村,共走了将近两个月,产妇队生了32个孩子,行军路上,差不多隔一天生一个孩子,他们都是钱讷仁接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她还兼顾着重病员。黄河大队领导多次在大会上表扬钱讷仁,而钱讷仁只暗念产妇与重病员均未出险,安抵目的地,幸甚!
1947年10月,钱讷仁调华东解放军军官教导总团,任卫生处医务主任。钱讷仁自觉执行党的政策,对俘虏一视同仁,精心救治护理,使他们深受感动,对俘虏转变立场起了较好的作用。1948年华东军区授予钱讷仁“南丁格尔”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