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侠

老马出道很早，20世纪80年代中期就常在省报副刊发文。那年月没有自媒体，纸媒数量少，上省报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仰慕已久，直到本世纪初互联网普及，我和老马混同一个论坛，这才有了交集。

老马是论坛里的醒目人物，不仅因为他资格老，还由于那时他刚辞职。辞职前他供职于一家事业单位，而且已经是单位三把手。

省报的社会新闻版，刊登过对于老马的专访。可能勇于从事业单位领导岗位上裸辞的人，着实太少，所以具有新闻价值。报道中说老马当自由撰稿人的收入是以前工资的两倍多，认为他的这次人生抉择是成功的。文友们当面也都夸赞老马勇气可嘉，然而私下里都觉得不值。事业单位领导，说出去很体面，孩子上学时填家庭情况表更可以挺直腰杆。那年月还没有发明“灵活就业人员”这个新名词，自由撰稿人只能填成“无业”，会让孩子自卑。

到了2010年左右，老马以前的同事工资多次上涨，老马的稿费不仅没有涨，还开始走下坡路。两相比较，当年的辞职显得冒失了。有文友甚至暗自议论，认为老马不可能自己放弃金饭碗，说不定是犯了错误，对外宣称自己辞职的，保全脸面。

面对形势的变化，老马坚称对于裸辞无怨无悔，同时在寻找转型方向。很快他创作了几个微电影剧本，并且顺利拍摄完成，传上了网。这下论坛里沸腾了，对于许多副刊写手，“编剧”这个称谓层次很高，意味着能赚大钱。那时我在一家影视文化公司写宣传片文案，知道没那么容易。捣鼓微电影属于纯市场化运作，资本的作用很大。老马所在的四线城市，拍摄设备恐怕都很落后，发行推广更没有优势，要打开局面谈何容易？

2013年前后，在纸媒上挣稿费变得愈加艰难，而微电影全国一年没几部能走红。老马再次调整思路，主攻刚刚兴起的微信公众号。老马文笔犀利，什么都敢写。一年工夫就有了三四百粉丝，一篇文章点击量平均可达两千多。这对于草根作者已经算是不错的业绩，然而打赏金额不大，维持生计都不够。好在又苦撑了三年，老马退休了。有人替他算了算，他若以当年的职务在单位退休，退休金会是如今的三倍。

“他这是何苦呢？不折腾不好吗？咱们想搞个事业编都搞不到。”不少文友替他叹息。我倒觉得焉知非福，老马个性太强，若不辞职，或许会憋出大病来。相比身心健康，少拿点钱算不得什么。

去年春天，一群老文友集体报名读“微电影编剧网络培训班”，我没去。今春他们满师了，发现每人花了三千多元，如同打了水漂。招生时宣传的赚大钱机会虚无缥缈，显然被割了韭菜。“老马早十多年就鼓捣过这玩意了，此路不通，你不长记性啊！”我和其中一位文友说。

这么多年，老马替我们探过许多条路。他的文章我想不起来哪篇最好，但其人生经历，算得上丰富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