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锋

7月15日是我60岁生日，没啥庆祝活动，就吃碗面，说几句话吧。说来大家可能不信，我从小到30多岁，就没有庆过一次生，面都没有一碗。我父亲是一个没有仪式感，或者说反对仪式感的人。他从来不给自己过生日，也不给孩子过生日。也不光是生日，他对一切节日乃至一切礼节无感。在这样一个家庭长大，自然也就习惯了不过节，包括生日。对我们来说，所有的日子都是一样的，好也一样，不好也一样，所有的意义都是人为的。再往后，我还知道某类人不喜欢仪式，有更深的生物学意义上的原因，也就更理解他了。

但对人类的仪式再看淡，10岁、30岁和60岁给自己和给别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10岁和30岁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年龄的意识，从来不从岁月的角度思考问题，既不反思过去，也不担心未来，没有计划，不做预算，完全是跟着感觉走，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一路走来，咣当一下，60岁了。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能做到多少我不知道，但是有这样的意识，总比没有这样的意识要强。如果这样的话，年龄就未必是负资产。相比年轻的时候，我去过更多的地方，见过更大的世界，遇到过更多的人，更知道世界的多样性，也更接受世界的多样性。看见了五颜六色的光谱，才会知道自己在这个光谱的哪一个频段，知道自己怎样和其他的频段相处，更珍惜和自己同一频段的人。

所以生日还是有意义的，生日不是天生的，意义也不在仪式。生日的意义……在于生日的意义，或者说生日怎样从没有意义到有了意义。这意义就是成长和看见。看见自己，看见世界，一年年更知道自己是谁，想要什么，想去哪里，和谁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