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红
我是一个异乡人,十六年,我把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留给了南通这片土地。
南通古称通州,别称崇川、崇州、静海、紫琅。
城在东经120.86°,北纬32.01°。
城靠海,却极少观海。湛蓝?辽阔?浩瀚?
城临江,看过几次,确是波澜壮阔,水波粼粼,江水滚滚。
城有山,毗邻江畔,游人如织,香火缭绕。
城有濠河,绕城一圈,如玉带;夜晚被多彩的灯光点缀,有静止的、有跳动的,河面或静或动,伴着游船亭台的倒影,织在一起。
城不大,于我的日常穿梭而言,两点一线,朝阳落霞,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于匆匆中体会四季的变化,于匆匆中感受城市的变迁,于匆匆中感悟人间的情愫。
我对通城四季的变化是最敏感的。
冬是最难熬的!城靠海临江,湿气较重,令人感觉冷得诚意十足。三个多月时间伴着光秃秃的树,冷飕飕的风。最喜下雪却鲜有雪落,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世界不如北国风光的冰封壮丽却也俊俏。有次踏雪寻梅,竟然在白茫茫中发现一簇红梅,娇艳异常。寒冬是侵入身体每一寸肌肤的,很幸运的是,城里有喜欢的豆腐脑、胡辣汤、小笼包、牛肉面和羊肉汤,所以,在冷得彻骨的时候,来碗热乎乎的吃食,那是何等的满足。
春是最期待的!无论是树、叶、花、鸟、虫、草,还是日、月、风、雨、云、露,真想全身心地沁入进来。从楼下便花开一路,玉兰花有白色的和紫色的,其中白色玉兰花未绽放时像个小白鸽,绽放时如莲花;垂丝海棠花瓣未绽放时红色为主,绽放时白色为主伴着粉红;桃花是多彩的,春梅是俊俏的,有一条路春梅和桃花开在一起,红的、粉的、白的、紫红的、淡黄的,有形、有色、有味;早樱花瓣较稀少,白中夹着淡淡的青绿,树很高花很多,一树的白花;晚樱花瓣多而厚,粉红色的,树不高,主要在路旁作装饰,一开一路,雨疏风骤时,樱花雨也是景观之一。
水杉刚抽出新绿时,那种绿不似葱绿、翠绿、碧绿、青绿,一直有种看宝宝凝脂般脸蛋的感觉。直到看到丁立梅的“初心绿”才终于释然。原来有种绿是只可体会不可言传的,你只需要看到体会到就好,一如一颗纯洁善良的心。
香樟是常绿的,它颠覆了我对“一叶知秋”的认知。有种季节混沌的感觉,不知今夕何夕。其他树开始纳新吐绿之际,它的叶遍布着黄色、红色、褐色,春风稍劲一些,落叶便撒在泥土里,草地上,马路上,被风一吹,靠近路牙处齐聚一堂,形成红褐色的粗线条,由于四周都是生机的,也不会觉得惆怅。
夏是最生动的。荷,古称水芙蓉、菡萏、芙蕖,仅听这些名称就令人无限遐想。“霞苞电荷碧。天然地、别是风流标格。”荷叶碧绿开阔,荷花粉嫩,娇艳欲滴,水中有小鱼游戏其间,水草随着波浪摇摆。
城是一场音乐的盛宴。蝉是最卖力演奏的,翼后的空腔里带有一种像钹一样的乐器,胸部安置一种响板增强声音的强度。一如唢呐细小的身子,掩饰不了它高亢、嘹亮的音色,殊不知,它是用生命在演奏,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裂石流云,在每段高潮迭起之后伴着呜咽,悲壮又精彩的生命之歌。蛙声起起伏伏,长长短短,清脆、粗犷、辽远、低沉,犹如钢琴在演奏交响曲不同的章节。蝈蝈的声音是干净的、响亮的,犹如钢管乐的嘹亮而清澈。蟋蟀之类的昆虫声总是此起彼伏,音色不高,缠绵,诠释着管弦乐的魅力:如小提琴般欢快,如大提琴般倾诉,如长笛般悠扬。
秋是最多彩的!天很蓝,云很白,水很清。绿叶中藏着一簇簇的小黄花,散发着扑鼻的浓郁的香,一夜桂花开遍城。秋就是个调色大师,他不一下子把所有的叶子染黄,而是染成了青绿,青黄,淡黄,金黄,焦黄,橙红。11月才是秋意最浓之时。风带着寒气把叶子基本染成了枯黄,遍地蜷缩的枯黄凝成时间的标本。红枫如火般热烈。银杏的黄也更加灿烂。当然,秋还会留着许多绿意,香樟、冬青、黄杨、夹竹桃,都还绿意盎然。各种颜色相互交织,犹如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秋月是美的,不管是月初的一道眉弯,还是月明星稀的圆盘,抑或是昏黄的残月,挂在墨蓝静谧的夜空都是好看的。
我对城的变迁也是感同身受。
原先有许多地方散发着泥土气息,泥泞的路会有几段,路边也有卖蔬果的农人,成片的油菜、玉米、蔬菜。之后,修了路,成片的庄稼地没有了;高楼拔地而起,行人、汽车、红绿灯也都多起来了。城有了更多的商业区、住宅区、绿化区、休闲区、生活区,衣食住行方便许多。地铁通车了,道路宽敞了。
历史积淀的、人文景观的、红色记忆的,那是吾辈当谨记的、惦念的、缅怀的,此当不变。惊叹于张謇先生手植的两株百年紫藤萝,一株如雪似雾,一株紫气如仙,枝干遒劲,花簇如瀑。起于四百余年前明万历的古塔,飞檐翘脊,青瓦白墙红柱,依然庄重华丽,挺拔高耸,配以亮化的装饰,更加靓丽。
十六年,从青年到中年,不管逆境或是顺境,辛劳或是愁苦,总会在对的时间遇到,相信每一步都是积淀。无论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城都印刻了自己的每一个瞬间。爱一座城很简单,一枝一叶足矣。
时间匆匆得让人抓不住,不知不觉间,把他乡当作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