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松南

进入伏天，鸡蛋价涨起来了。

前几次超市还在搞促销，小喇叭循环播放着：“草鸡蛋不贵，一板三十个，十六块！”我买了两板，蒸、煮、炒轮番上阵，经济实惠、操作便当。后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涨，即便能预知先行，也不会一口气买它十板八板，家里的冰箱容量小，什么东西都往里塞，鸡蛋的预留空间有限啊。

并不是有什么异常，其实人会疰夏，鸡们也会歇夏，母鸡进入生产淡季了。

农村老头、老太散养的土鸡不多，这种蛋产量少、价格贵，我曾经上埭买过新鲜草鸡蛋，熟人也要一块二角一枚，且限量供应。如今总在超市里买蛋，我都忘记正宗土鸡蛋的模样。

专家说草鸡蛋、洋鸡蛋营养价值一个样，这话我信。但我偏爱水煮草鸡蛋，破壳除衣，白嫩细腻、满嘴留香。

有老朋友来电，说去苏南一天游，交九块九，还能免费领取三十个草鸡蛋，我欣然前往。导游在旅游车上眉飞色舞、激情洋溢，又讲了一个笑话，说上次有对老夫妻也是参加这个活动，两人花了不到二十元，却领了六十个鸡蛋，蛋壳上的鸡屎故意不擦拭，回去后晃悠悠将蛋摆到农贸市场门口卖，号称土鸡蛋，减去损耗，赚了几十块，欢喜得没魂。

我当然捂紧口袋，没有被导游忽悠购物，不管他们的语言变得多么尖锐刻薄、“美人计”有多花式，我自岿然不动，知道他们无计可施，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

30枚不知是土是洋的鸡蛋终究落入我的网袋。回家后我预先打了一个，经过望、闻、搅、煮这些程序检验，没有异味，只是不能确认所有鸡蛋都新鲜。

儿女不知道这些鸡蛋是免费领取的，但我也不敢“冒险”拿这个冒充土鸡蛋。他们从来不许我们贪小便宜，一旦让他们发现，没有商量余地，直接丢到垃圾桶。

怎么办？我赶紧去超市买了正在价格“涨潮”期的草鸡蛋。煮蛋前，在超市买的鸡蛋上标上1，免费领取的鸡蛋上标注2。人老了，再加上匆匆忙忙，还怕被发现，最后自己竟然忘了两个数字的意思。我只好马上把鸡蛋开膛破肚、验明正身，好在两种蛋没有串味，这才放心。保险起见，第二次煮蛋前，只在超市买的鸡蛋上打钩，是儿子专属。我们吃的鸡蛋是免费领取的，适合我们的消费档次，质量在其次，不用做记号，即便有斑点、味道没那么好，也无妨。有斑点掐掉就好，没味道蘸点酱油就行了。但在小辈们那儿绝对行不通，除了衣服鞋帽不问保质期，食品类（包括米、面、油）有一点瑕疵都逃不过他们的火眼金睛。油类有食用期这个我能理解，但非要限定大米12个月保质期，这似乎有点矫枉过正。不知道为什么年轻人要在这些东西上严守规则不含糊，没有通融的余地。

想不通的事多着呢，怎么办？改变自己，努力适应，少圆所谓“善意的谎言”。

心里盘算着，明年或后年，我们老两口回乡下放养十几只土鸡，自产自用，保证孩子们吃上正宗土鸡蛋应该不成问题。

老辈人多是这样，总是舍不得在自己身上多花哪怕一点钱，“一角两角，寻钱起屋”。在子女的人生节点乃至生活的细节，我们总是试图标注上所谓的风险点，就怕他们卡顿、偏航，不敢轻易放手让他们独立行走。即便被嫌弃，我们也总想着冲锋在前，为他们清除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