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倍

“奸杀而死。”“至今没有抓到凶手？”“怎么回事，威洛比警长？”女主米尔德里德以受害人安琪拉·海耶斯母亲的身份，租下了3张广告牌，并写下了以上内容。

红底黑字的搭配十分醒目，在影片一开头就给观众带来了视觉冲击。鲜明的色彩与简短有力的标语，即便情节才刚刚开始，就已经为整部电影渲染了一层浓浓的仇恨基调——她是愤怒的，充满怨恨的，渴望复仇的。随着情节的推动，事情的全貌浮出水面：米尔德里德的女儿被人残忍奸杀，数月过去，案件仍毫无进展，因此她憎恨警察。而在这暴戾的仇恨下，其实是难以诉说的创伤。

在影片中，较为直观的就是角色经历的个体创伤。女主米尔德里德的创伤主要来源于不和睦的家庭。首先是女儿的遇害，在回忆片段中可以知道，她与女儿常常拌嘴吵架，二人的言辞都十分过激，安琪拉在生前甚至打过电话给父亲，希望离开母亲与父亲同住。其次是来自前夫查理的长期的家庭暴力。当查理因为广告牌的事来到家中质问米尔德里德，二人争执不下，查理掀翻了桌子并扼住了她的脖子，此时儿子罗比也飞快地掏出刀架在查理的脖子上，动作十分熟练，表情也很镇定，似乎习以为常。这暗示着在二人离婚前，查理曾多次向她施暴，这让她受到了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伤害。

此外，米尔德里德租用广告牌后，遭到了小镇居民的反对和责难，威洛比警长自杀后还受到人们的怪罪与指责，以及为了让她撤下广告牌，警官迪克森对她朋友安妮进行逮捕。甚至曾向她表达倾慕之意的侏儒詹姆斯，也在餐厅公然揭发她放火烧警局的罪行。米尔德里德陷入被孤立的困境，没有人支持她，没有人真正关心她，这些都加剧了她个体创伤的疼痛。

对米尔德里德而言，那3块广告牌就是对创伤的揭示与表现，也是试图对伤痛进行的转移。尽管影片大部分时间都在努力展现米尔德里德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强势、蛮横、甚至狂躁得有些不可理喻的性格特征，但是当她走进女儿的房间开始回忆案发前的情景时，观众便可领悟，强硬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柔软的心。镜头从侧面拍摄米尔德里德走进女儿的卧室，背对着月光坐在床边，整个镜头光线昏暗，冷色调为主，看不清她的脸与神情，只能看出人物微微弓着背的轮廓。这个场景还原了米尔德里德的情绪状态，她内心压抑着愧疚、心痛，她只有快点找到凶手，才能缓解这些堆积的负面情绪。所以，那3张广告牌上的文字越是强势犀利，越能体现出米尔德里德丧女之哀切。米尔德里德其实非常迷茫、无措。她承受着巨大的内疚，但是不知如何消除这种创伤，于是试图把矛头指向他人。她并不是想故意针对威洛比，而是在还未找到凶手的情况下，希望找到某个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为此事负责，转移她内心的内疚与苦痛。

除了女主米尔德里德以外，影片中的其他角色也都背负着或多或少的个体创伤。如年轻的广告公司老板雷德被迪克森从二楼抛下，摔致重伤；警官迪克森被困在失火的警局中，全身大面积被烧伤；警长威洛比因身患癌症，担心拖累家人，不得不选择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等等。包括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如广告公司的黑人工人、神父、牙医等，他们所遭遇的身体或精神上的伤痛，都一一地被铺设在细节之中。而建立在这些个体经验之上的，便是集体创伤，也是影片想要影射的。显然，“创伤”是这部影片极力突出的主题之一，而创伤如何被消解，这部影片亦给出了答案。

“愤怒不得宣泄只能酝酿出更深的愤怒。”影片的主题之一在结尾处被提出。换言之，为了避免更坏的结果，愤怒与仇恨应当被及时宣泄。这真的是正确答案吗？笔者认为，这句台词“Anger begets greater anger”直译为“愤怒会招致更多愤怒”更符合导演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