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伏桌欲睡,可阳台补漏的臭柏油实在难闻。还好,办公桌抽屉里的糖块香味稍微抵挡。看着一堆糖块,我不禁想起儿时的糖纸“辫”。
那时物资匮乏,糖是衡量一户人家富裕程度的指标之一,糖果更是奢侈物。拿破布头、坏塑料去兑换“烂糖”(麦芽糖)已是不错了,连五分一支的甜水棒冰也很少能买得起。以分计算花费的年代里,有一分钱的糖块、一分钱的铅笔、一分钱的玻璃球……但不乏快乐,比如沉醉于编糖纸“辫”。
喜欢糖纸,不分男孩女孩。我也是爱不释手,因为那些五彩缤纷的精美糖纸不仅可以编“辫子”,还可以像集邮、制作标本一样夹在书本里。我编的糖纸“辫子”就像我写的字一样潦草,歪歪扭扭、松松垮垮。收集才是我的擅长,尤其是在放假后,跟随父母串邻里、走亲戚,处处留意丢下的糖纸,大白兔糖纸上还留着奶香、双喜糖纸氤氲着幸福婚姻的气息……糖纸塞满了小军服的四个上兜和两个裤兜。到了学校,大家相互展示收集到的糖纸以及糖纸编成的作品,有“辫子”、有“粮囤”、有“响尾蛇”。有个女同学直接把编好的“辫子”系在头上,长“辫”及腰,被同学嫉妒地称为“妖怪”。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要求一个心灵手巧的女同学帮我编“辫子”。她真的爽快答应了,用她的小手把我一厚沓褶皱的糖纸压平敷直,在她巧手指的转转折折中,两条“辫子”渐趋成型,煞是好看。我内心很感激,却木讷得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来。
挂在哪呢?她灵机一动,闪着明亮的眸子说,你家床的两边,帐钩上呀。
好的,不知咋的,话音刚落,我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
到了家里,我忐忑地把两条彩辫挂在我睡的那张床的帐钩上,可越看越像一种结婚场景的布置,心慌耳热起来。耳边又不时响起我班男同学对一个女同学编的戏谑顺口溜:“妖怪,系条歪带,问你几时嫁,初三夜里嫁……”耳根更加发热了,好像有人在嘲笑我一般,于是我又把系在帐钩上的“辫子”取了下来。藏在书包里吧,却怕同学抓到“辫子”说我;放在家里,又怕哥哥取笑我。转念一想,我有不少他的把柄可以做挡箭牌呢。于是,我若无其事地把“辫子”放在写字台上,用书压在上面,欲盖弥彰。
出乎我的意料,父母和哥哥发现后,竟然都喜欢这两条“辫子”,还以为是我编的,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这个秘密至今没被发现。
可我不知道,那个女同学后来去了哪里。但关于她的答案应该都是美好的,必须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