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紫琅茶座

谁是这个城市真正的居民

天南地北,没有固定体面的居所,却又随处可歇,倒有些“以天地为栋宇”的魏晋风味。

□江 徐

我养过一只狗,取名小花,单纯的相伴与依恋胜过人与人之间需要用心维护的关系。后来小花被路边的毒药毒死,我将它埋在了河边。

小花活着时,我就想过它的死。我将它埋在哪里?可以将它埋在哪里,以便想念时可以去看望?住所附近有一条小河,我曾牵着小花在小河边阡陌上散步,指给它看春天的宝盖草。便想着,以后让它安息在此吧,桥头有一棵大柳树,就树根下,到时好辨认。后来一场暴雨,河堤冲垮,柳树倒了。

经常会去那条小河边看一看。在埋了小花的地方埋下花籽,夏天开出花朵,红的茑萝,紫的牵牛。我希望那条河不被填平,那块荒原不被圈围。

临近夏天,再去往那里,路边已经砌了围墙。小路尽头开一个门洞,大概以后要堵起来的——等到高楼拔地而起。围墙没有涂抹白石灰,也没有贴城市公益广告。一丛桑树探出墙头,枝叶青青,让我想起童年园,那里也有一棵大桑树,吃桑葚时嘴唇染成紫色。

我想以后不会再去那里了。

出了小区北门,有一条东西方向的小河。我喜欢沿河散步,看到过农人稼穑,闲人垂钓,地瓜开花,狗子游泳,老人蹲在岸边汰衣,蝴蝶歇在草叶上交媾……有一年冬天,下霜的早晨,还看到渔夫领着鸬鹚捕鱼。如果出门早,会看到白鹭在河面翔集,从此岸飞到彼岸。有时,其中一只或者几只降落在岸边,临水自照,又像在凝视河底,或者沿着河岸踅步,观察水里的小鱼……

前几天我再去,发现对岸同样砌起一堵墙。听旁人说,那块庄稼地将要盖房子,建学校。这里原本属荒郊,短短几年,小区、幼儿园、小学应运而生。不久还有一所初中……

那些白鹭还会再来河边散步吗?

想起上师范时,有一堂作文课上,老师讲起自己写的一篇文章,题目是《谁是这个城市真正的居民》。每天上下班途中,会看到一群麻雀在树顶盘旋、嬉戏。它们无需耗费精力与财力购买房子,一生飞翔于天地之间,生存于小城车水马龙的侧面。

有一阵子,常走的路段改建,房屋拆了,行道树也挖了,他估摸那些麻雀大概没了栖身之所。不成想在另外一条路上又看到它们,照旧沿街翔集,逍遥自在。

所以,谁是整个城市真正的居民呢?

被网民贴上“流浪大师”标签的沈巍事件,我也有关注。一年前,他从无人问津的拾荒者被网络捧为“大师”,很多人抱着好奇心去看热闹,或者借机自我炒作。一年后,他因网暴带来的伤害宣布无限期退网,只想平静生活。他自嘲这是殉网。

访谈节目中,沈巍讲述流浪生涯中遇到的人与事。其中有一个人,他告诉沈巍,自己之前是当兵的,复员后不想找一个正规工作,因缘巧合下开始流浪。他的流浪方式比较高级:每年冬天,他会把一年捡拾可乐瓶卖的钱凑起来买一张车票,去海南岛。到了夏天,他会去北戴河流浪。告别那天,他告诉沈巍,自己准备去杭州了,因为气温降低了,杭州的温度很舒服。

这种生活方式让沈巍很是感慨,他觉得对方就像天上的小鸟,非常自在。

天南地北,没有固定体面的居所,却又随处可歇,倒有些“以天地为栋宇”的魏晋风味。虽然我知道,他们也有不为人知的艰辛。

沈巍有一句感慨于我心有戚戚:肉体流浪的时候,可以睡得很香,现在肉体不流浪了,心灵开始流浪了。

2020-09-04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33785.html 1 3 谁是这个城市真正的居民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