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新民

远处的墙

一个人走过一堵墙

一堵墙

被一个人走过

墙的历史写满补丁

延续了为草覆盖的缝隙

在水上有一盏渔火

观望着站在岸上的灯

收起羽翼的鸟

潜伏在树上

找一块砖

鉴定唐宋鉴定明清

鉴定灯光下的影子

走过墙的那个人

补丁了墙藏起的窗子

窗下

是那个人

被一堵墙走过

飘泊

我想飘泊

带着一间屋子一顶草帽

走过一把斧子和她生锈的路

累了。找一个古代的驿站

在梅花树下

和一个远在天边的人

说一句远在天边的话

那句话行程万里

抵达那条想去的江河

也已经生锈

一颗飘泊的钉子

和一棵飘泊的树

在和谁问答

我想飘泊

一匹狼踏过大雪

正向我走来

玉门关

突然出现的荒凉

在突然出现的戈壁上

撕裂了天空

残垣破壁

长。一支枪

宽。一支枪

塞不下一首唐诗的断句

你看见骨骼被风蚀

你看见刀剑被雨腐

你看见自己

不再是玉门之关

寻找你

是一千首边塞之诗

寻找你

是荒凉中的荒凉

即使失去了刀戟剑戈

依然在这里孤独地留守

告诉我

一千年的魂魄

在突然出现的戈壁上

还有回忆

大敦煌

1

走进你就走进生命的禁地

沙漠构建了孤独孤独构建了敦煌

大漠孤烟直说的是你

明月出天山说的是你

春风不度玉门关说的是你

你孤独在唐诗宋词里

那些粘贴在边关的诗词

年年都在发芽。年年都在开花

2

站得最高的是城堞

望得最远的是关楼

东张。西望。一样的景象

前瞻。后顾。不变的模样

数了一万年沙子

数了一万年思念

日子已经疲惫。懈怠。孤立无援

谁还站在那里

一地的沙子正是当年的枪林

一地的砾石正是那日的箭雨

一地的寂寞是不是雁字回时的失落

盘旋于高空

勾起思念的沙刺。红柳。

勾起乡愁的羌笛。

都放在一粒沙子上

掩埋哭泣。泪水。掩埋被掩埋的空寂

千里的风千里的沙

女高音在风里男中音在沙里

交响出敦煌的万里襟怀

3

沙子也有渴望

寂寞也有渴望

渴望埋得太久太远

和一条鱼的对话复活了远古

不用装扮。蓝色在上

一簇簇烽火一声声号角

都在

一支支枪刺刀锋上

挑着一缕缕凄风和一首首绝句

夕阳残照的悲凉是另一种辉煌

断墙。乱壁

那些残存的名字

唤醒了历史

我是否感觉到那些凄楚

正一点点渗入苍茫

三万平方公里

装得下什么

沙尘可以告诉我

朔风可以告诉我

死亡和生命的来龙去脉

4

沙丘在跋涉

一万年跋涉一个僧侣

一万年跋涉一卷经书

终于看见你了。三危山

袈裟。木鱼。洞窟

经过一千里荒凉

进入一个洞窟

声音

开始了洞窟的草莽生涯

从天上而来

从地下而来

那里来的声音从小就习惯了呼啸而至

声音

总是从生命出发

进入最后的洞窟

一个洞窟给我的声音

唤醒曾经消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