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杰
对课是对联的基础,俗称对对子,旧时私塾中的一种功课,讲究“属对森严,造语雅健”。当年会对对子只是平常事,但是能对好并不容易,能不能对出高超的意境,更能看出一个人的胸怀和抱负。张謇(当时用吴起元的名号)是从十一岁开始学习属对,一开始连基本的平仄也不了解,但是总能对得很大气。一次,张謇用“日悬天上”对先生的“月沉水底”,父亲张彭年知道后感觉孺子可教,就把先生请到家里。这个对子虽然不谐平仄,但却开启了张謇的真正读书之路。
很多人知道张謇,是从他的一个对句故事开始的。这个故事记录在张謇的《啬翁自订年谱》中。张謇十二岁的一天,父亲张彭年来私塾,先生宋蓬山可能想展示一下教学成果,当时正好有一武弁骑马过门外,遂即兴以“人骑白马门前过”命对,张謇应曰“我踏金鳌海上来”。先生大喜。张彭年也高兴得很,回去就急忙告诉张謇母亲。还是母亲冷静,说:“儿子固然可喜,但是不要过分称赞他,将来能不能成才还不知道呢。”
张謇日记中,有一段关于属对的记录堪称经典。光绪八年(1882)的一天,张謇在朝鲜与吏部参判金昌熙(石菱)交谈。石菱人虽姓金,但分不清金属的品类,张謇戏以“论金不辨青黄赤”让他对。黄即黄金,而青金为铅、赤金为铜。石菱大喜,认为非常切合,就请张謇自己对,把完整的对联送给他。因石菱出使过中国,张謇就以“观乐能知雅颂风”为对,石菱更高兴了,问还能对吗?张謇娓娓道来:“标卷平分甲丙乙”“贡赋犹区下上中”“闻乐徐参肉竹丝”“品酒能分碧白红”。其属对功夫,可见一斑。
会对对子,自然也就会自撰对联。作为一种独立的应用文体,对联在题赠贺挽的日常交往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张謇是从二十多岁起就已经是高水平的对联作家,除了自己撰联,还经常受邀替别人代撰联文,在他的日记中有大量的相关记录。以挽联为例, 1878年乌鲁木齐都统英翰去世,张謇花了一天工夫,代吴长庆、束纶各撰书挽联三副,而且都是长联,六副对联总计近三百字;1884年吴长庆去世,张謇更代人作挽联多达八副;1925年孙中山去世,张謇一口气撰写五副挽联,除自己一副,分别代张詧、张孝若、县长卢鸿钧、南通女子师范学校。
因为书法造诣精深,张謇所书对联尤其为人珍视,沧桑百年,至今依然有数百副存世,绝大部分是张謇多次卖字时期的作品,对联内容则多是集前人诗句,而且大多不是张謇本人所集。当年想求得一副张謇撰书的题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1923年,钱基博为其父钱祖耆求一联,张謇还是很给面子,破例撰书“金匮书有太史子,泰山耸秀若颍川君”八言联为赠。如今原迹已不存,某书家重写刻挂于钱钟书故居,可惜其中的“”字误为“抽”。
翁同龢去世之前,写了一副自挽联遗嘱由张謇书,联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今而后吾知免夫。”而张謇也有自撰生挽联“即此粗完一生事,会须长伴五山灵。”师生二人倶以对联来总结自己的一生。
张謇一生创作数以千计的对联作品,为后人留下了丰厚的文化遗产,在《张謇全集》中可见其全貌。逸散在外的,有时也能见到,如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王瑶卿、王凤卿兄弟之母逝世,张謇撰书的一副挽联:“百年真逆旅光阴,荠味能同茶味苦;二子并教坊领袖,梅郎所敬李郎师”。(南通市楹联学会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