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

香港文坛泰斗刘以鬯，曾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旅居南洋编报，写下一批充满南洋风味的文章。在他的短篇小说集《椰风蕉雨》中，我读到了很多南洋元素：峇峇、娘惹、弄迎舞、班顿……读完意犹未尽，追看了一部老电视剧——《小娘惹》。

这部剧帮我细细梳理了娘惹文化。早年，漂洋过海到南洋的华人，落地生根，和当地土著女子结婚，繁衍后代，他们被称为“土生华人”。他们的后裔，男性即称为峇峇，女性称为娘惹。

从剧中得知，早年，未婚娘惹在闺中至少得学会两门手艺，一门手艺是珠绣，一门手艺是煮得一手好吃的娘惹菜。

娘惹菜的制作过程极其精致而细腻。要使娘惹菜好吃，第一要素离不开香料。娘惹需要先学会分辨黑果、阿参片、亚参膏、峇拉煎、棕榈糖、黄姜、石落子、薄荷叶等等不同香料的用途，然后学会舂香料。舂香料是个技术活，有些香料需要舂烂，有些则不能舂得太烂。而双手如何使力，使哪里的力，舂出来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都需要长期操练。

挑选食材亦是重头之戏。南洋的斑斓叶、香蕉叶、蝶豆花……这些自然界生长的植物都可以成为娘惹菜的食材之一。我们看到剧中的娘惹菜五彩斑斓，丰富的颜色并不是食用色素，而是从上述那些天然植物中提取的。所以，娘惹菜属于真正意义上的“色香味俱佳”。

由于娘惹系土生华人的后裔，娘惹菜在烹饪方式上还保留着浓厚的中国传统风味。对入味要烂的肉类，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熬煮。可以说，娘惹菜是融合了不同地区菜的“集大成者”。所以，娘惹菜肴能成为东南亚名菜之一也就顺情顺理了。

《小娘惹》剧中的陈老太太，常常怀念年轻时吃过的娘惹美味，每每总想考考小娘惹们，看看谁能煮出她记忆中的熟悉味道。剧中出现多道让陈老太太大为称赞的娘惹菜及糕点：龙眼茶、虾米糯米卷、黑果豆酱焖鸡、香菇豆酱焖猪肉、香兰椰丝卷、红龟糕……看得我垂涎欲滴，满城寻找娘惹菜，想要一尝为快。

在点评网上找到一家口碑评价不错的新加坡娘惹手作糕点店，很惊喜竟然吃到了《小娘惹》剧中出现过的几款娘惹美食。首先吃了一块红龟粿，诚如其名，糕点呈红色，造型如龟背，中间印有一个“寿”字，内馅是花生，以一枚香蕉叶为垫。在南洋地区，逢节日或生日等喜庆之日，人们即会食红龟粿，祈求大吉大利，像龟一样长寿。

也吃到了《小娘惹》里陈老太太心心念念的虾米糯米卷。糯米呈蓝色，因是用蓝色的蝶豆花浸泡而成，包裹着混合了多种香料炒制而成的干虾米以及椰丝，再用香蕉叶卷起来，香蕉叶的香味渗入到糯米卷里，回味无穷。

最令我惊喜的是，在店里还看到了刘以鬯在《椰风蕉雨》里提过多次的Kopi- O，这是一种加糖去奶的南洋风味的黑咖啡。刘以鬯说新马居民很喜欢坐在羔呸店里喝羔呸乌（羔呸乌是Kopi-O的译音），所以，他常安排笔下的男女青年在羔呸店里搭讪、聊天，在一杯羔呸乌里谈情说爱。

回家的路上，想起梁文道在《味道》里说香港很难找到正宗的娘惹菜，其原因可能是娘惹离不开她们的土地。其实我也分辨不清我刚刚吃到的娘惹糕点算不算正宗，可是我确定我品味时的心情是愉悦的。于我而言，能吃得开心即是美味的食物。毕竟，美食除了“色香味”之外，心情也很重要。美味的食物加上美好的心情，才是真正意义上完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