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阅读

裙泪斑斑为忆君(外三则)

□汪微

《全唐诗》收有武则天的一首《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据《唐诗纪事》载,此诗写于唐太宗死后武则天在感业寺出家为尼期间,表达的是一种愁苦哀怨的相思之情,那么武则天思念的是亡夫唐太宗吗?

武则天在名分上虽是唐太宗的“才人”,却与太宗并无两情相悦之实,倒是太宗之子,后来即位为高宗的李治,一直与武则天暗通情愫,所以这首《如意娘》显然是写给日思夜想的情郎李治的。从诗句看来,武则天此时芳心紊乱,竟把红色看成了绿色,为思念李治不惜消得憔悴支离,你若不信请看我经常暗中垂泪,再打开箱子看看,石榴裙上尽是斑斑泪迹!读诗至此,我们仿佛看到感业寺里衣带渐宽的武则天面对青灯黄卷,独卧古佛之旁,始终念念不忘温文尔雅的情郎李治,不时念诵梁代萧绎的“交龙成锦斗凤纹,芙蓉为带石榴裙”之句,反复咀嚼字里行间蕴藏的柔情蜜意……

“晚清四大日记”之优劣

所谓“晚清四大日记”,是指清代后期《越缦堂日记》《翁同龢日记》《湘绮楼日记》《缘督庐日记》四种。以我个人的口味,除《翁同龢日记》外,其他三种都很喜欢。

先说不太喜欢的《翁同龢日记》,在“四大日记”中卷帙最为浩繁,可是从头至尾,我很难读出兴味来。翁同龢是同治、光绪两代帝师,可能是身居高位太久吧,似乎把文人该有的那点趣味都磨平了,日记语言的干涩无味就是明证。譬如记录为小皇帝上课,常常很突兀地来一个“龃龉”或“大龃龉”便匆匆收笔,字面上的意思是意见不合、相互抵触,看样子小皇帝很不听话,这位翁老师教学很不顺利,但究竟是哪里不顺利?其中的具体细节均无记载,这样就失去了日记该有的情趣和可读性。

其他三种日记的风格就大不一样了,读来总会让人收获满满,不时报以会心一笑。李慈铭《越缦堂日记》我最喜欢其中的“读书记”,所涉古籍多达二百余种,后人评论“可继亭林《日知录》之博”;王闿运《湘绮楼日记》时间跨度长达47年,牵涉许多近代重大历史事件、社会风俗及思想风潮,文史价值极高,又载有与众多朝野重臣和社会名流的交往,趣味良多;叶昌炽《缘督庐日记》有一个亮点,正好撞上了我的兴趣点,那就是对历代经幢石刻的搜购、考定记录,据说鲁迅在这方面也有着相同的兴趣,天长日久,他本来无心做金石家却也成了半个金石家。

自然科学的“独立宣言”

在今天看来,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创立的“日心说”虽然有局限性,然而其《天体运行论》一书在科学史上的意义无疑是永恒的。我读《天体运行论》的第一感受是,这本书的作用远远超出了天文学的范畴,正如恩格斯所说,它是所有自然科学的“独立宣言”。

自公元2世纪古希腊天文学家托勒密继承亚里士多德的观点,发表《至大论》以来,“地心说”统治欧洲长达1400百多年,可想而知,哥白尼顶着被指责为“错谬的和完全违背《圣经》的大逆不道”,提出动摇当时天主教会根基的学说,需要多么非凡的见识和勇气!其实哥白尼提出“日心说”并没有拿出足够的实测证据来加以佐证,但他坚信地球一定是围绕太阳运转的,也正是这种带有信仰性质的大胆猜想,恰恰是推动科学进步的可贵动力。随后的一二百年间,不少伟大的科学家,包括伽利略、开普勒、笛卡尔、牛顿等,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都对哥白尼学说确信不疑,乃至1822年罗马教廷不得不裁定“太阳是行星系的中心”,即使到这个时候,也还拿不出直接证明地球绕太阳运动的证据。直到1835年,德国天文学家白塞尔采用精密仪器测得恒星视差,才证实了地球确实在绕太阳运行。

以现代天文学的眼光反复研读《天体运行论》,会发现书中许多说法尚处于朴素的萌芽状态,但是句句在理,不乏真知灼见。试想,如果一切要等到19世纪的最终证实,那么人类探索天文学的步伐,岂不是要迟滞漫长的三百年?不管怎么说,哥白尼以非凡的魄力推动人类认识自然界的巨大飞跃,引领西方世界在价值观念上产生巨大的转变,他的治学态度和求真精神当永载科学史册。

致敬高贵的头颅

如果说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奠定了现代物理学的基础,那么奠定现代化学基础的著作,毫无疑问是“近代化学之父”拉瓦锡的《化学基础论》。

任何一次科学革命的发生都有其特定的时代背景,18世纪法国化学家拉瓦锡生逢其时,在他从事化学研究工作时,正赶上天平制造技术获得较大发展,还有其他一些精密实验仪器的诞生,都为他的化学实验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他追求测量的绝对精确性,而这正是通向新化学领域的钥匙,于是《化学基础论》一书的撰写成为可能。从提出“物质不灭定律”,到建立氧化反应理论、推翻“燃素说”,拉瓦锡在《化学基础论》中实现了化学思想的全面革新,他率先使用反应方程式来表示化学反应过程,以便“用计算来检验实验,再用实验来验证计算”,化学理论和化学实验从此走向定量研究的崭新阶段。

然而换一个角度看,拉瓦锡又生不逢时。在他的化学研究如日中天的紧要关头,轰轰烈烈的法国大革命爆发了,激进的雅各宾派于1794年5月8日把他作为“人民公敌”送上了断头台,法庭还振振有词:“共和国不需要学者。”拉瓦锡的好友、著名数学家拉格朗日悲愤地说:“砍下他的脑袋只需一瞬间,但要再长出一颗这样的头颅也许要等一百年!”其实拉格朗日还是低估了拉瓦锡的伟大,事实上二百多年过去了,化学的学科体系仍然建立在拉瓦锡奠定的基础上,而能够与拉瓦锡相提并论的头颅,再也没有出现。

2024-02-01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63072.html 1 3 裙泪斑斑为忆君(外三则)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