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勇

小杜决定去向甜甜摊牌。

就在昨天晚上，他们再次发生不愉快，裂痕在他们之间越来越大。小杜希望甜甜到他公司担任客户部经理。随着公司业务的拓展，客户部经理对公司的生存和发展举足轻重，必须绝对用“自己人”。而甜甜，一个国际贸易关系学院的高材生，担任此职再适合不过，可甜甜执意要做她盲童学校的老师，还是以志愿者的身份介入的。为此他们有过无数次讨论，讨论的最后都接近争执，甜甜说小杜不理解她的工作，也就等于不理解她。小杜很委屈：恋爱都谈了五年，我还不理解她？盲童学校不就教孩子学习盲文吗？多么简单的事情，何况如今哪儿哪儿都不缺老师，可我缺事业上的帮手。

今天早上，当客户部经理跳槽带走二分之一客户的时候，小杜决定让甜甜再次郑重考虑她的未来：要么放弃教师职业，跟他小杜携手闯天下；要么放弃小杜，一辈子做她的盲童学校教师。小杜知道，两种选择，甜甜只会选择后一种，要妥协，她早妥协了。为了过去五年两人一起经历的风雨和甜蜜，小杜决定再做一次努力。

公司与学校之间相距大半个城市，学校前面有一块硕大的开放式公园，横穿公园至少要一个小时。本来可以开车去的，但小杜不想让司机看见他的尴尬相，便打车过去。到了公园边上下车，步行向甜甜和孩子们走去，小杜发现选择打车是明智的选择，整日疲累，一天走不出两千步，现在横穿这片公园，正好舒活舒活筋骨。春天的风好轻好柔。

这是星期一，公园里的人不多。走在公园里，小杜突然发现自己整年累月投身商战，已经忘记大自然还有季节变换。此时正值春天，落叶树开始发芽，各色的花朵开得正艳，香气馥郁，常绿树换了新叶，又柔又软，像丝绸一样被春风随意翻转，鸟的鸣叫远一声近一声，从不知名的角落传来……就在这片公园，小杜和甜甜相遇、相知；就在这片公园，小杜向甜甜求婚，信誓旦旦，永远陪伴。这里的每一条小道，曾经留下他们无数相依相伴的脚印。

看着眼前这一切，回想往事，小杜感慨万千，有些伤感。

有时候人为情生，有时候情为业死。为了事业和那么一大帮跟着他打拼梦想的人，他不能不有所取舍，不能不下决断。

很快，小杜发现甜甜带着她的孩子们坐在草坪上。孩子们被他们的家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除了眼睛看不见，这群可爱的孩子跟其他正常孩子一样，以前他到甜甜那里，孩子们跟他一起做游戏，为他唱好听的歌，还会问他：小杜叔叔，你什么时候才驾南瓜马车来娶我们的老师呀？

甜甜似乎没有看见他来，脸上依然是快乐的笑。小杜正想走近，甜甜把手指压在唇上：“嘘——”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小杜只好站在草坪外面。

孩子们很安静，好像在聆听什么。过了一会儿，甜甜说：“孩子们，听到春天了吗？”

孩子们齐声回答：“听到了！”

“谁能把你听到的春天告诉我？”

“老师，我听见树在说话，树枝和树枝嘎吱嘎吱地说，树叶和树叶唰啦唰啦地说。老师，树是会说话的。”

“老师，我听见小鸟扇动翅膀的声音，像妈妈在拍被子。”

“老师，我看见太阳了，在我脸上，暖乎乎的，像老师温暖的手掌心。”

“老师，小草跟我握手呢，我牵着它们跳舞。”

“老师，他们听到的我都听见了。我还闻到泥土的气息，还闻到花香。草的香味我也闻到了。”

“老师，蝴蝶什么样子呀？我们周围有蝴蝶吗？”

“老师，蓝天真的是蓝色的吗？我想听出蓝天的颜色！”

小杜震撼了，一群多么可爱的孩子，他们正用心去听春天的消息，他们在用心感受大自然。孩子们的满足是一种美，孩子们的遗憾更撼人心魄。只有甜甜才想得出带孩子们聆听春天，甜甜不但是聪明的，她还是爱的使者。小杜感觉自己过去的确不理解甜甜，而在这一刻，他真正理解了：孩子们需要甜甜，正如孩子们需要感受什么是春天，哪怕只能用耳朵听，只能用鼻子闻。

小杜轻轻地走近甜甜。一个小男孩问：“老师，是不是叔叔来了？”甜甜说：“小明，你怎么知道叔叔来了？”小男孩答：“我听见叔叔的脚步声了，对吗？叔叔，你是来跟我们一起听春天的吗？欢迎叔叔！”

小杜仿佛第一次发现春天这样美，他感动地说：“谢谢，叔叔来跟你们一起听春天！”说完，在甜甜身边坐下来，深情地望了甜甜一眼。望着甜甜灿烂的笑容，小杜抛弃所有纠结，脸上也露出舒展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