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阅 读

独鹤孤云两难说

□陶晓跃

施肩吾是一个道士,道士的踪迹总是难以捉摸。早年他笃情于仙道,曾隐居四明山,这有他的诗《忆四明山泉》为证:“爱彼山中石泉水,幽深夜夜落空里。至今忆得卧云时,犹自涓涓在人耳。”

山中石泉,夜落空山;静卧云底,涓涓入耳。诗很有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诗人还有一首《同诸隐者夜登四明山》:“半夜寻幽上四明,手攀松桂触云行。相呼已到无人境,何处玉箫吹一声。”

诗人兴之所至,半夜里同一些隐者攀援四明山,为的是寻找一方与心境合拍的幽静之地。山中的松树桂树被诗人扔在了身后,伸手可触的游云与他们同行。你呼我唤终于来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境地,却不知从何处传出玉箫的声音。

那“一声”的“玉箫”,在无人的境地悠扬传响,它来自诗人的内心深处,来自诗人笃信的仙界神境。

其实,诗人也有过尘世的欢乐,他那天真可爱的小女儿,就曾留在了他《幼女词》里:

“幼女才六岁,未知巧与拙。向夜在堂前,学人拜新月。”

这个充满稚气的极可爱的六岁女孩,还一点不知道人情世事的巧拙;到了晚上她也来到堂屋前,学着大人的样子郑重其事地叩拜新月。

字里行间满是小女孩的天真烂漫,小女孩拜月,形式是成年的,内容却是幼稚的,因幼稚而弄“巧”成“拙”,充盈着实实在在的人世生活的气息。清人黄叔灿《唐诗笺注》评说此诗:“真情真景,无斧凿痕。‘学人’二字,所谓‘道是无情却有情’也。”

据说,施肩吾还在“元和十五年登第”,可他却无心仕途,中了进士后立马一走了之,一头扎进南昌的西山。那是传说中的神山,曾有十二位道人羽化登仙。施肩吾自我感觉能成为第十三个“化走”的神仙。《唐才子传》里说他,自小怀有隐逸之志,纵身诗酒之中,揽取烟霞于怀。也许施肩吾进京应试,全然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有了证明,他也就天马行空,了无痕迹。

选择这样的一种人生之路,就得忍受寂寞一点一点地咬噬自己的心灵,没有倚松栖月而老的精神准备,这条道实在难以走到底。因为其中的“乐”,是来自另一个境地。诗人的《幽居乐》就是对这一“乐”的觉解。

“万籁不在耳,寂寥心境清。无妨数茎竹,时有萧萧声。”诗人的“乐”在于寂寞中的心“清”,诗人的“乐”在于点数茎竹后的一种“萧萧”之声入耳的感觉。于是,诗人的“乐”也就上升到了一个俗人无以抵达的高度,这个高度耸立在“形而上”的精神层面。

至于如何评价诗人这般独鹤孤云式的生活,诗人自己的说法是“两难说”,后人就不必多语了。

2024-10-26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88349.html 1 3 独鹤孤云两难说 /enpproperty-->